他干脆停下脚步朝她皱眉头：“哪儿幼稚了？”
“游乐园？”她哑然失笑，“你想去游乐园？这么幼稚？”
一切都不像真的，像某个梦里出现过的情景，通常一觉睡醒，看见的会是冰冷的天花板和窗外死寂的黑夜。这么เ多年他知道她的下落，从没有找过她，所以她早承认该是梦醒的时分。此刻她感到เ他渐渐收紧的双臂，抓住最后一点清明，可声音毕竟不大自信：“如果你是打算始乱终弃，能不能直接进入终弃的阶段，现在就把我一脚踢开？”还是不要给她希望，希望落空最让人受不了。
她常常觉得往事如蒙了尘的镜子，像雾里看花，隔了层纱忽远忽近，这一刹那ว却又忽然如此鲜活地出现在眼前，包括他看她的样子，和他双臂的温度。
孟怀远举ะ着一把黑伞，在她面前停下脚步。
再一抬头，隐约看见不远处有人影在雨里缓缓而来，松松垮垮的白t恤，军绿色的短裤，踩着水花拖着人字拖，一手插兜，走得不急不缓。白茫茫一片水域泽国里看不真切那人的脸，走得十分近她才敢确定是谁。
孟怀远低头笑了笑，不作声。一定是魏群注意到郑爽的脸色不悦，推一推眼镜出来打圆场：“还弃什么啊，如今头儿那个美女环伺，好比天天满汉全席，谁还惦记红烧肉啊，是不是？”大家附和，气氛才稍微和缓。小陆扑过来抢信封：“就是就是，头儿你要是人生悲惨，广大吊丝男ç就都不用过了。”他妥妥地把信封放进口袋里，笑说：“凭吊一下我吊丝男的曾经，不行吗？”
小陆不禁扼腕叹息：“啧，太便宜她了，换了我一定要华丽ษ丽地出现在她面前。她不是嫌贫爱富吗？现在该后悔得想哭了吧。”说罢又恶狠狠地补充，“说不定她还想旧ງ情复燃，如果这样正好，头儿你就始乱ກ终弃，把她给弃回来。”
她“哦”了一声，说了句“谢谢你”。
马路上车水马龙。她在满世界的噪音里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是谁。电话里的人顿了顿说：“没别的事，只想告诉你，你的事进展顺利，有结果了再通知你。”
阳光从落地窗里洒进来，甚是刺眼。临窗而立，好像脚๐底空空，人亦如玄在半空。她咬了咬嘴唇，说出刚ธ才在心里打过数次腹稿的话：“我来向你道歉。”
孟怀远的办公室在走廊最底端，两面临窗，算不上整洁，到เ处堆满文件。他埋首在桌子后面，入神地看一份报纸，秘书在她身后关上门，他才缓缓抬起眼来，目光一闪，说：“这么เ早ຉ，什么事？”
他停了一停，沉声说：“厉晓雪，你以为ฦ你是谁？我为什么เ要故意找你茬？”
她终于发怒：“孟怀远，你是在故意找茬。”
“哦，对对！”老板干笑一声迅速起身。
可是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她使劲屏住呼吸，任由对方靠上来，可是忍不住呕吐的欲望，缩到เ沙发的边缘，终于低声哀求：“能不能关上灯？”
她只傻傻说：“明殊送外卖去了，等会儿就回来。”
那人停了几秒钟็，很缓慢的几秒钟็，最后才说：“我是许仁非，你是哪位？”
紧ู接着是明殊的电话，她无奈重复了一遍下午的情况，告诉他无需担心，一切安好。最后是陈思阳从手术台上刚下来，打来问她有没有到家。正当她以为ฦ终于接完了，电话又开始响，是宋阿姨，再三叮嘱她，要注意安全，晚上睡觉门窗要关好。
她“啊”了一声，不知说什么好。还好电å话响起来，她接起来一看，是老板郑贺，问她情况如何。她约略๓报告了下午的经过，末了郑贺说：“如果明天忙就不用来了。”她保证：“没事，我明天还得完成报税。”
门“呼啦”一声关上，空空荡荡的餐馆忽然又只剩了他们两个人。唱机里的音乐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安静，浑厚的女声在木吉他的伴奏里轻吟浅唱：等待着你，等待你慢慢的靠近我，陪着我长长的夜到เ尽头……
宋阿姨眉开眼笑地答应，然后说：“那不影响你们谈正事儿，我还约了朋友搓麻将，先走了。”小雪忙抱起文件夹说：“我送您上车吧。”宋阿姨推辞：“不用不用，你手里那么多东西，别出来了。”边说边走，转眼已经到เ了门口。
手机的振动停下来又重新开始，无休无止，不屈不挠。她捂住耳朵，羞愧地流泪。然后她在窗帘ຈ的缝隙里看到他站在楼下，大雨滂沱中ณ举着一把黑伞，一手拿着电å话，四十五度角仰望她的窗口。
也许真的是王妈妈找她有事，但也许是阿远。上楼时楼ä下没有他的踪影，已经三点钟了，他一定回过家了，知道她背着大包去过他家里，也知道她没几分钟就仓惶地逃出来。那她还能ม说什么เ？说她觉得比起爱情他更需要三十万，还是直接说她害怕和他一起过一辈子穷日子？两样都是事实，两样又都无法启齿。
她这才发觉背包没有拿，不知是落在阿远家里，还是跑得太快扔在了哪里。里面有她的全部家当，几件最喜欢的衣服，和过年从父母亲戚那ว里得来的压岁钱，昨天半夜坐在床沿上还数得清楚，一共四千多块。她那时候想，如果她和阿远租一个小房间，他去上课时她去打份工，也许可以过好几个ฐ月。
小雪跌跌撞撞地逃出来，才发现已经开始下雨了。头顶滚过一阵闷雷，豆大的雨点劈头盖脸打下来。她疾奔向街口，穿过矮墙包围的小巷๕，把蚊蝇聚集的垃圾堆甩在身后，早ຉ已错过了巷口的厕所都没发觉，踩着泥泞的小路一口气跑到臭水河上的水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