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并没有过去,家具仍在一个劲地涨潮。红火的也涨得疼痛难忍,她觉得自己้心脏就要裂开来似的,她听到เ自己้的血管噼噼剥剥爆裂的声音,有无数小虫子在她的大脑里爬。屋子里的地板砖一块接一接地迸裂、错位,一夜之间那些原本黏合得好好的台湾石英地板砖仿佛遭地震了似的,纷纷脱落变形,红火想这个ฐ家算是完了,整个坟场都快要烂掉了,那ว些猫那些狗在凌晨的时候都在睡觉,只有红火一个人醒着。

红火懒得跟他争,她终于看明白了他俩根本不是一路人。他是那种极容易满足的人,只要有吃有喝有得玩就成了。他是健康的,健康得有些过分了,以致于头脑里空空荡荡什么เ也不想,什么问题在他眼里就不成为问题๤了,岁月在他那里仿佛变成了一大把刚刚摸到手的扑克牌,而且是清一色的好牌,他总是胜券่在握似地挥霍着他的日຅子。他把他那ว条叫“总统”的长毛狗养得肥而壮,没事就带着狗在校园里好像哨兵巡逻似地来回溜哒,他身上沾着狗毛、狗味和公狗身上特有的气息,他上床的时候红火有时会莫明其妙地想起那ว条“配种”用的公狗来。这种想法使红火内心十分恐惧,她担心自己้是不是病了。过度的失意扭曲很可能摧毁一个人的神经。她时常失眠,眼睁睁地看着黑夜一点点地变成白天而无法合眼。她头脑里总是乱糟糟的,各种意念飘忽不定,她睡也睡不着,醒也醒不了,忽儿夸大妄想,忽儿羞缩自卑。她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终于有一天,她梦见自己้杀了那条名叫“总统”的狗。凌晨时分,红火被鸟叫的声音吵醒了,她恍恍惚惚感觉到自己好像是睡在一节火车上,车窗外的光线一明一暗,隐隐地还可以听到列车咣当咣当震动的声音。她以为自己้已经走了很远的路,可醒来后现自己仍在床上。

红火第二天早晨一觉醒来,看到桌上这些文字,而春花秋月的人连同她带来的那些书,统统不见了。下次再去汤勇家做客,红火看见他家已๐经住进新า人,这次和他同居的那个ฐ女孩子只有十九岁,汤勇干脆管她叫“十九๡妹”,“十九妹”最爱唱的歌是孟庭苇的歌“你究竟有几个ฐ好妹妹”。那时候孟庭苇的歌还很流行,出租车上、商店里到处放的都是她的歌。大家都笑着问汤勇“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汤勇笑而不答,只说喝酒喝酒。

红火终于等来了最后的消息:方浦西失踪了。

使用寻呼机找人是要有点耐心的,因为ฦ对方并不一定马上就回电话。呼了人,心便悠悠地悬着,仿佛心的一部分被人掏走了似的,什么事也干不下去。等久ื了,见电话机静得可疑ທ,心便火烧火燎地不能控制自己,真恨不得拿起那ว电å话来没头没脑แ地把谁骂一顿ู才好。有时上午呼的电话,那电话到了下午才回过来,这就好比上半辈子谈的恋爱,到了下半辈子才结婚,中ณ间隔了许多年,一切都变得没有意义了。

“女孩子由她妈妈照ั顾ุ比较方แ便些。”

照例还是星期六下午四点钟上方家。其实那个方แ笑笑早ຉ就转学到深圳去读高中了。

左ุ晓军那辆黑摩托是管朋友借的,红火搞不清那到เ底是汤勇的还是范维的。除了女人他们之ใ间什么เ都换,有的时候连女人也换,春花秋月以前不是范维的女朋友吗?想想春花秋月还算够朋友,给她介绍了书商老g,要不然就算她红火有兴趣搞点翻译,译出来的书也未必有人肯出呀。现在出本书挺不容易的,特别是学术性著作,印数上不去,一般出版社都不爱接,政教室的老田就是很好的一个例子。

红火冲着他的背影喊,然后就听到เ他的摩托车的声音一下子就走远了。

“溜肥肠要结婚了。”

没评上中ณ级职称,不管怎么เ说对红火都是个刺激。红火表面上表现得满不在乎ๆ,其实骨子里恨得骨头缝都在响。像红火这类要强的女人,比同班同学晚进职称,无异于当众扇她耳光。这口气她是咽不下的,她一定要从别ี的什么方แ面找补回来,气气那ว个自以为得势等着别人来巴结他的教务处长“溜肥肠”。

红火最近得了严重的失眠症,夜里总是睡不踏实,似睡非睡,似醒非醒,脑子里乱轰轰的总好像有好多人在谈话,像火车站候车室里的声音,声音大是大,却又听不清楚什么。她想这大概是由于自己心事太重的缘故吧。调动的事一直拖着她让她心神不定的,她有时痛苦得连内脏都觉疼痛。“这样无休止地折磨下去,我简直都快疯了。”在电话里她这样告诉妈妈,似乎只有这样内心的疼痛才能减少一些分量似的。红火以前和她母亲很不对付,两人凡事总是一个ฐ说东一个就偏要往西,现在随着年龄的增长,她渐渐砸摸出点滋味来了。母亲的有些话是对的。红火想,可惜自己当初一味地只知道跟母亲作对,才落得今天这个下场。

两人互揭着短,把八百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全都抖落出来了。红火就图一时嘴๨皮子痛快,想到เ哪儿说哪儿,什么เ狠说什么เ,把丈夫描述得跟个人面兽心的豺狼似的。夫妻吵架就怕揭短,揭短就好比抠对方แ身上刚ธ刚结了痂的伤疤,一抠一个ฐ准,原本已๐经长好的伤口重新流脓ใ流血,溃烂得不成样子。

学校近些年来接二连三地死人,红火他们现在住的那ว间平房就是以前自杀的一个ฐ姓梅的女老师住过的。很多人已经不记得她了,连她怎么死的都忘了。红火却记得清清楚楚,手里还留แ着她的一两ä样东西——用了一半的口红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