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我，走上前来，咧开嘴嘿嘿地笑了。从他头上黑白夹杂的麻色头来看，老年与少年交织，大概三十来岁的模样。他肩头开花裤打结，蒜球形的鼻子有点翘，口腔向前面严重突出，笑起来脸上浮现出一派天真。像有些农民一样，劳累็使他的肢体有点变形。如果没有衣服和那双浅口套鞋，你完全可以把他想象成一只大猩猩。
但聋子能ม够看山吗？而且刚才是他吹唢呐吗？
“你太懒โ了!”外号叫“瓦西里”的黑大个敲敲锅瓢，布命令：“今天罚你和猪头去捕凤，有摆尾子也要得。”他是指打鸟或者抓鱼。
麻雀狠狠地抽着烟，一直没吭声。如果说，他第一次到这里来还有些不安，那么เ现在他已๐经对这里的空气渐渐习惯。自己้似乎ๆ正在做一场梦。他学会了打扑克输了以后钻桌子和夹耳朵，学会了骂人、打架以及讲下流笑话，学会了大段背诵老电å影里的台词，学会了用酒米引来社ุ员的鸡，然后抓住塞进书包……可不这样又能ม怎么样？有时候，他也犹豫过，觉得日子不能ม这样瞎混，他也许应该去找另一些伙伴，比如那些爱因斯ั坦的崇拜者，或者那些能ม一气拉完整本练习曲的小提琴手，让自己้多少活出点知识来，活出点豪气来。但他有点怯，觉得自己้是一只疲乏็不堪的麻雀，翅膀已๐经折断。
“你是一个人，你要拿工分的呀!ำ”
“我一双眼睛，哪里管得那ว样多？鬼知道它到哪里去了。”他坐在地上满不在乎ๆ。
他用信纸点火的时候，把信再看了一遍，脸上冒出恶毒的冷笑。对呀，如今软的怕硬的，硬的怕狠的，狠的怕亡命的。老子破罐破摔，要让他们六神不宁!
收音机旁้有一封信，是一位老同学写来的：“……老弟，你白长了一个脑袋，要干部推在（荐）你，实在容易。让他们喜欢你，有这号本事没有？如果没有，就得让他们怕你。专给他们找麻烦，让他们脑แ壳痛，逼他们甩包付（袱）！我6๔大爷的成工（功）（经验）就是这样的……”
晶晶对这种语气和脸色再一次感到奇怪。他在跟谁说话？是跟门边那条狗吗？或者是对门外那ว棵树吗？不然神情为什么这样陌生？
主人的声音又透出了沉重：“兄弟，这事只能你来帮我一把了。实在对不起，我舍不得你走，可有什么เ办法呢？人家还看得上你。我也只有你这件宝贝。那个老王八蛋，那ว个臭杂种，居然也是个玩信鸽的家伙，居然看上你了。你说这事……”
人们吃饱肚子以后就可以骂他“土匪”了。
据说可望转为铁路建设公司的职工ื，大家当然高兴。我们杀鸡，打狗，吃掉种籽，劈掉板凳和箱架烧火，连门板有时也难幸免。一些附近农民先下手为强，来偷铁丝，偷砖瓦，偷锄头粪桶。菜地上吃不完的菜，我们就把猪和牛赶去吃。大家要离开了，也不再怕场长，场部出现了一些大字报，意见五花八门。群众说他瞎指挥。干部ຖ说他独断专行。一个ฐ会计说他那次募来寒衣是破坏财经制度，截粮车更是耍特权，目无法纪，土匪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