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亮哑然：“是，相当准确。我接出了李家仆人。”
“一饭之ใ德，睚眦之ใ怨，无不报复？”我心里闪过《三国志》对法正的评价。
“果然是子龙的嫡传。”
当然，杀一个人与亲临ภ一场战争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就像看到一只老鼠与被成群的老鼠包围是两回事一样。我之ใ所以有勇气跃马横枪，一方面固然因为这是必须踏上的领ๆ域；另一方แ面则在于，我花光了四年的军饷、花光了刘备偶然给的赏赐、花光了马良与舜英塞来的、我终于未能推辞的零花钱，还向舜英借了笔钱，去偷偷做了件事，这件事使我在战场上生出了轻盈的翅膀，塌实、安全，使我可以比较坦荡地打马冲入刀锋闪耀的深处，我希望入蜀后，能坦荡些接受来自刘备的拔擢。我甚至斗胆希望，那因为黄忠之军衔被提升得与自己้并列、而不肯接受印绶的关羽，在再次听到我晋升的消เ息时，能ม一边抚摩他华丽的胡须，一边赞一句：
“非常好。”他赞叹道，“文采斐然。”
我接过笔，飞快写下：“驰情整中带，沉吟聊踯躅。思为双飞燕，衔泥巢君屋。”—这是记忆里完整的诗篇。“思为ฦ双飞燕，衔泥巢君屋！”我把续好之作往他手里一塞，气鼓鼓而又战兢兢地望着他。这不啻于直截了当的表白，我是……爱你的。
“您放心。”我低头道。
我抬起头，目光正与刘备对接。这男ç人的眼神含了宽厚笑意，干净而坚定，他便是连曹操也不敢小视的天下枭雄—刘ถ玄德！我想：我已很明白当年诸葛亮为什么会被孤穷的他打动，离开隆中ณ。
从此我接触到的每一件物什都成了枪—簪、筷子、毛笔，马鞭……甚至手指本身：一次次回忆赵云轻盈的两刺，怎样提肘，怎样压下，怎样推送，怎样停止与流动，又怎样收回。好些时候、在我几乎ๆ能把握住某种无法言说之ใ意时，一闪的灵犀又模糊了。我反反复复抬起肘，控制前臂，手指紧压手心以至每次回过神，都现已๐经很粗糙的掌心里，竟留下四个指压的红印。“冬青用不着这么刻苦！”见我吃饭时仍捏着筷子忽轻忽重地抖动手腕，刘备一面帮我挟菜，一面笑道，“歇一歇，兴许忽然就悟啦！”
我不做声，期待他第三次演练。我资质寻常，赵云传授我枪法，就像刘ถ备去请诸葛亮一样，往往需要三次。然而这一回，赵云却把枪收回身后，笑笑道：“你记下便好。此去京口，少则数月，多则半年，够你好好琢磨了。”
这一剑比水更流畅ม，比阳光更灿烂。
只一个念头，要死！若被锋刃扫过，我这血肉之躯无疑ທ会拦腰断作两截！哗啦……就像轻松撕开一张纸，从两半的边缘处，涌出血红的浆汁。不！怎么เ可以—！我咬牙挥剑，奋力一劈！
她们劝了我一阵子，末了指指西边：“一直走，住石房子的就是。”说罢飞快缩回手，拿手指不断在衣裙上擦搓，好像这一指，也会沾染被诅咒的晦气。
我抓抓头：“对不起，童家……怎么走？”
他不置可否地笑笑，说：“游尘这个名字，是舜英告诉我的。你的身世来历，还有可以告知我的事吗？”
我笑道：“你这样问我，倒像你是这家里的主人。”
“好。在我们下次相见的时候，我一定会记得你。”
“下次，我们相见的时候，你一定要记得我。”
……呼。黑着脸摸向茶盏时，门被“笃笃”敲响，这是“知会”而非“询问”的举ะ动，敲门者未被允许便推门而入，端来一壶酒、四个酒樽，道：“酒是天地之灵，怎能以茶相待？”他压低头，我却一眼认出，这赫然是李家仆从白叙！
“说得好！”法正躬身取酒，我先一步夺去酒壶：此时白叙不请自入，实实令人心惊。
“这酒只怕……”我凝望着白叙，“喝不得。”
“看来我没福享用游掾家的美酒。”法正绵里藏针ฤ道，一拂衣袖，刘备把他拽住。
诸葛亮蹙蹙眉：“冬青所虑极是。益州新า定，民生贫瘠，为节省口粮、教化风俗，还请主公尽早颁แ布禁酒之令。”别把有限的粮食浪费在酿酒上，是很恰当的政举，一边佩服诸葛亮的治政手段，一边佩服着他的急智，显然我顾虑的不是这个ฐ。
我说：“白叙，你退下。”
他垂手侧立，一动不动。
“退下！”内心的惶惑使我口吻严å厉。
白叙怔忪了一瞬，点点头，微微欠身，像个ฐ普通仆人般做出倒退而出的姿势，却也正在这一刹那，他衣袖一抖，急翻手背，一道寒光脱手射出！
“可恶！”
我猛力一推法正，他跌坐在席上，一柄长约两寸的匕直直激入他身旁屋柱，兀自颤动。冷汗淋漓的法正忽然抓过流景掷向我，我不假思索ิ地抬手接过，抖落剑鞘，逼向白叙，斜掠疾扫！使用这么小巧匕的人，通常随身携带一套利器而不是一把，以保证行动的成功几率。白叙又一抬手，闪避后才知他这次仅仅虚张声势，趁着在座一时的惊怔，行刺者破门而逃！
“冬青！”身后诸葛亮呼了声。
“我一人去就够了。”我追出门。
外面雨下得更大。轻健的人影几乎消失在漫漫雨雾之中，我奋足奔追！白叙竟做出这样的事；再一想，这也不正是我想做的吗？至少半个时辰前我与他打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