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依稀可见,弯弯一轮,细弱伶仃。
夜色黑沉沉的,瞧着却反而比白日里灰蒙蒙的天色更清透两分。
“二房那一大一小原就不是什么เ好出息的,一个ฐ傻一个狂,可阖府上下哪个不知那对父女在千重园里最得脸,你偏上赶着找麻烦,是活腻味了还是怎的?”
“你要是冤,那ว我岂不是都要冤得六月飞霜了?”
跪在冰冷地砖上的崔妈妈却忍不住了,看明白闺女跟绿蕉像是有私怨的,便知这事不能再叫红樱插手了,当即抹着眼角哭道:“姑娘快消消气,奴婢给您赔罪,都是奴婢不好,惹了您生气。”说着扬手就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可奴婢只管候着,怎敢催您呀!”
绿蕉没动,也不吭声。
游船也好,放风筝也罢,她都无所谓,但随着年岁渐长她就愈觉得这才是父女相处之道。
四叔是连家的老幺,小她爹不过三岁,生得一张笑面孔,又是舌灿莲花能说会道的人,十分讨人喜欢。若生前世便极为喜欢这位四叔,每每瞧见四叔家的五妹妹扬着脑袋笑言我爹今儿在殿前得了皇上的赞赏,又或是我爹说明儿个要带我去游船……她便艳羡得很。
姑姑能一手将连家撑起,从来也不是个娇็弱无用之ใ辈,她不会查也不查就将人收到身边来。
正因为如此,若生才一直都没有想明白,玉寅兄弟二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事的太快,先前没有半分征兆,等到她成了笼中鸟后,就更是没有机会查明。她甚至不知玉寅只是隐在暗处的某人的棋子,还是他本身就是执棋的那只手。
姑母畏冷。
谈笑间,屋里原本围站着的少年们,不知何时已๐悄悄退了下去,边上只余了一个窦妈妈伺候着。烧了地龙的屋暖融融的,人少了,也不觉清冷。若生坐了会便觉背上出了些许薄汗,黏糊糊的有些不大舒服。
如是想着,若生便轻声吩咐起了金嬷嬷:“使个人去请来,我们一道去。”
连二爷撇撇嘴:“阿姐说应了人就不能轻易反悔,我是好孩,怎能ม说话不作数?”言罢,他看一眼若生,拔脚就要往外去。若生却思量着,是否该叫上继母朱氏一并前去。虽说姑姑只是父亲的平辈姐姐,但祖父母去的早,姑姑便是长姐如母,又兼身份尊崇,她远行归来,在家的几位叔伯婶娘这会只怕都已迎过去候着了。
朱氏却是受宠若惊,看看也不过只剩下一小碗,连二爷又吃得欢,便说留着给二爷用。
若生专注地用着桌上的吃食,心里头跟明镜似的,金嬷嬷这是将她的话听进了心里。
可而今想来,她却只记得若陵那ว小坐在冷炕上哇哇大哭的模样,心疼得紧ู,想他得紧。
若生待她从无好颜se,满心的厌憎更是在她诞下弟弟若陵后达到了顶ะ峰。
云甄夫人得了消息走入产房,亲自去探她娘的动静,却见躺在那ว的人面若金纸,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不由得心下微惊,面se也跟着冷了下去。产婆慌乱间看了个正着,连忙一把跪倒,伏地磕头,告罪求饶,说已是不成了。
连二爷就是个孩,能知道什么事,连家二房没个ฐ能ม主事的人,若生的母亲段氏生产时,坐镇的是连家的姑奶奶云甄夫人。
须ี臾,耳畔传来一阵笛声。
她在音律上一向没什么建树,跟着弹个琴,就连颜先生这样好耐心的人也忍不住说是魔音穿耳,可见她在这上头有多不成气候。但她听着笛声,却听得痴了。
她知道三叔是个ฐ才子,然而这却还是第一次亲耳听见他吹笛。
琴棋书画,任挑一件,三叔都信手拈来。
虽则不比颜先生跟国子监里的那些大家,可他的字画在坊间也是排的上号的。
但三叔在仕途上却走得并不远,他并非八面玲珑之人,在官场上打转只有碰壁的机会,哪有青云直上的时候,是以三叔自己也没在那上头多花费心思。若生没记错的话,这一年,三叔还只在翰林院里任个闲差ๆ,干些抄抄写写的活计,远不如四叔走得轻松。
一曲还未尽,若生不想打断,就摇了摇头,没有让四姑娘往里头去。
二人暂且候在外头。
她站在那,双手垂在身侧攥住了一角裙ำ子。门槛就在脚๐边,她低头看了看,慢慢深吸了一口气。她想起了父亲,父亲离世后,是火葬的。熊熊大火烧红了半边天,也将她爹烧成了一抔灰烬。
人呐,活着暂且不论,死了总是要入土为安的。
可她爹没能安息,也没能入土。
大火熄灭后,她亲手拾整的骨灰。半洒半留แ后,她在自己随身携带的香囊里留了一些,日日贴身带着,也就权当父亲还在自己身边。若陵身上则挂了一只小香袋,朱氏亲手制ๆ的,小巧ู玲珑,绣工细致,穿了红绳挂在他脖ๆ子上。再后来,她拿定了主意要让朱氏带着若陵离开时,去融了生母段氏留给自己的一支金钗,改打了一副小金锁。若陵的脖子上,就又多了件东西。
那只钗剩下的零碎,换了铜钿,被她悄悄放在了朱氏的包袱里。
她知道,母亲在天有灵如果看到เ了这些,也定不会怪她融了她的遗物。
……渐渐的,若生的眼眶红了。
四姑娘瞧见,慌了起来,轻声喊她“三姐”,“你怎么了?”
她别过脸抹了抹眼角,笑说:“三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