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也不多言，抬手一挥，随即过来几人将那些地痞流氓带走。
玄衣男子唇边绽出温柔而冷酷的微笑，黑白分明的眼睛闪烁着些许不耐，“京畿重地，治安之事自有建元令管辖，着人送去也就是了。”
裴惜言伸手拦住他，微微有些慌乱的水眸里闪着狡黠的笑意，“不过，碎成块的鳝鱼，我倒是一点都不怕。”
“以后不吃鳝鱼和泥鳅了。”柳天白闻言，连忙端起瓦盆准备倒掉。
“惜言姐，好无聊哦，咱们出去玩……”芸儿掀开软帘ຈ，瞥见茶汤奇怪的颜色，连忙上前几步急匆匆从她手中夺走茶盏，“惜言姐，你在喝什么！”
袅袅升起热气的茶盏中，汤色绯红，浅啜一口，微酸，却觉耳目一明神智一舒。方才那ว些噪音所带来的烦躁全体灰飞烟灭。裴惜言满意地闭上眼，静静地享受着这份沉默与寂静，慢慢地品味着远离的现代机械封闭且忙碌的古代生活。
想到这里，不由得想起她那早已过世的死鬼男ç人。这家若是有个男人在，何至于如此，她何至于被一个ฐ小媳妇打成这副有苦说不出的惨样。
没办法，那柳家小娘子太恐怖，一个不顺眼抄起凳子就往人身上轮啊，而且都打在看不见的地方แ。无论她们如何哭闹，她的嘴角始终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而且她笑得越是柔良被她殴打的地方越疼。
“那个……早上，我见家里的面还有些，院子里的榆ด钱也正嫩着，就够了点榆钱和着鸡蛋拌成馅儿，包了些馄饨。也不知你的口味喜咸还是喜淡，你先尝尝看，有什么เ需要改进的地方直接告诉我。”裴惜言将碗放到他面前，然后立刻用手指搓耳朵，似乎被烫的不轻。
柳天白连忙退开，将她让进屋。
“柳天白。”男子浅淡的微笑有了眷恋的味道，且浅且淡，却是挥之不去的痛与哀伤，“惜言，你真得连我的名字都忘记了？”
“那要叫什么？柳公子？柳大人？柳老爷？！”水玥颜有些失控，当然，这从她越来越高的声调就可以判ศ定距离她抓狂的临界ศ点其实已经不远了。
“你有了秘笈有了派别ี少了幸福感觉，你有了蝴蝶有了露水少了爱相随，你有了杀气有了威严少了知己在身边，你有了头衔有了宫殿少了人安慰，疲惫……”手机铃声蓦然响起，水玥颜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痛苦地爬起来，走到门口，从地上捡起手包，取出手机。
好吧，那是鞋子的问题。
裴惜言见状继续道，“墙根底下种些爬墙虎，到了仲秋，风过处犹若丹ล霞流火，如何？”
柳天白想了想，突然问了一句，“要不要在小池塘里再种些芙蕖？”
“夜听枯荷落残雪……”裴惜言抚掌笑道，“景致好，意境更好，却不知该种哪种最合适？”
柳天白微微蹙起眉头，这些事情，他倒还真没关注过。
“如此想来倒该再栽一些风兰，挂到屋檐……”裴惜言突然长叹一声，眼中ณ多了些许泪意，唐代的生活虽然简单闲适，却不是她习惯的生活。除了种一些风兰，她真得不知道还能ม用何种方式纪念她已๐经失去的生活。或许，她又开始矫情了，因为，不是已经和自己说好了么，将水玥颜埋葬，只作为当下的裴惜言而活。蓦然，她想起那位情深不寿的纳兰公子的一阕小词，“别样幽芬，更无浓艳催开处。凌波欲去，且为ฦ东风住。忒煞萧疏，怎耐秋如许？还留取，冷香半缕，第一湘江雨。”
柳天白略微一怔，目光悠长，黑色的瞳眸如流云一般染了月光的晶莹，天青色的衣袂在夜风中轻颤。抬手替裴惜言斟ต了一盏茶，他脸上的微笑像温玉一样光润，“这才夏天，好端端的，怎么又悲秋起来？惜言，真情看似简单，可这天下间，又有几个能做到相思刻๑骨，冰心一片。”
“冰心一片……”裴惜言念道，脸上闪过一丝怅然，稍纵即逝。
柳天白却看出了她眼中的隐忧，是怀念还是忧伤，他无法出言询问。太多事，不是语言能够说清的，太多话，不是说出口就是情意绵绵的。他起身将窗户阖上，道，“早些休息吧，你身子才好些，别让自己้太过劳累็了。”
裴惜言微微一笑，替他将铺盖搬到外屋，“以前府里可曾雇着什么人么เ？”
“原本福伯是跟着咱们一起进京的。只是他年纪老迈，又常思念儿孙，今春便由我做主ว放他回家颐养天年去了。”柳天白端着棋盘跟在她身后来到外屋，神情温和道,“既然决定要搬回去，你看着再雇些人。家里虽不富裕，却也不能让你事事动手，事事费心。”
“好。”裴惜言声音柔柔的细细的，有些慵懒的慢，“你也早些睡，别ี误了明日的点卯！”
内屋的灯，过了许久才熄灭。
小小的陋室，越静谧。
夜正阑。
书案上清茶依旧袅袅，更漏如常，墙外螟蛉继续着浅吟低唱。窗前摇曳着细碎的青枝绿叶，漏进流泻如银的光，洒满棋枰。柳天白的心底蓦得泛起一圈涟漪，轻轻的，浅浅的，淡淡的，带着一丝柔软，漾荡。
“啪。”
“啪。”
“啪。”
落子声，犹在。
裴惜言的梦，悠哉。
说实话，柳天白在翰林院是出了名的五不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