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禾见我喜欢这望远镜,顿ู时也喜洋洋的,她告诉我虽然望远镜外观笨拙,但镜片是德国蔡斯,出自二战后德国向苏联赔款造的工厂。

我说我信,但我可是地道的国粹怎么会像洋人。肖禾说旁观者清啊。她说她还带给我一样东西,是在国际列ต车上从一个俄罗斯倒爷手里买的,我说拿出来看看。她拿了出来,是一架仿古单筒望远镜,尺把长,拿在手中ณ沉甸甸的,像一枚大号手榴๠弹。她替我把它拉长,给我对对焦距,递给我说,你四处看看,带微距的。我举起望远镜向窗外一扫,一下就扫到了对面的阳台,心中一个颤抖——我不是走上对面阳台了吧!阳台无຀人,我只看见厨房餐桌上有个瓶子,写着蕃茄沙司,一瓶啤酒是豪门干啤。

尹金凤说应该是我想嫁给“一比四”她爸。

我说这回明白了,你想给“一比四”当后妈。

这种故意的遗落使我觉得我真的又一次进入了圈套,虽然她的圈套远比肖禾的圈套要高雅。使她感兴趣的不是我本人,而是在一种特定氛围中的我。当我配合着她完成了她梦幻般的经历,确有其事地把她变成了她盼望成为的小说中的人,我的存在便已不具意义แ。如果在我制造麻烦的一刹那内心曾对自己生发过谴责,那么这事后的分析使我变得坦然了,我甚至原谅了自己从一开始就对她抱有的不负责任的企图。

第二天早晨我醒来时她已经不见了,属于她的那只淡蓝色气垫上果然遗落着一枚黑发卡,正符合了小说里的情节。

南门人答:“莫(没)空儿!”

警察又问:“为什么不安铃儿?”

我说那就算我自作多情吧对不起。林林张张嘴还想说什么,我已经拔腿走远了。

在总务处,我向处长申请两只五百瓦的灯泡。处长问我要那么大的灯泡干什么,我说我是看仓库的,仓库亮点儿防贼。

处长说据他所知那个仓库从来就没进过贼,贼不会惦着一堆破桌椅烂板凳。这么เ好几十年了,他们只抓过一个附近农村的老头。处长说那时他刚从部队转业,分配在院保卫处。有一次他们绕着院墙巡逻,发现有个老头正用砖头砸墙角上的灯泡。处长说那时候的设计院戒备森严,院墙上隔不远便有个ฐ大灯泡。天一黑,灯泡都亮起来。处长说他们冲着老头追过去,问老头为ฦ什么砸灯泡。老头说我们村的电不够使,你们这儿的电å多,截你们点儿电,正合适,光电线里存的这点儿电也๣够我们使了。处长说你老人家懂不懂ฦ电啊,电根本不是你说的那ว个道理。老头说你说电是个ฐ什么道理?有一回我去钢磨上磨面,出家门时拽拽灯绳灯还亮着,一到钢๐磨上就停了电。我对磨面的闺女说,停电了不要紧,电å线里存的那点儿剩余的电正够磨我这二十斤麦子。那闺女也和你一样,说我不懂电,我怎么เ不懂?浇地的工夫停了电,垄沟里还能存住一股子水呢,电线里怎么就存不下一点儿电?老头把处长给说乐了,处长说后来他还推荐这个ฐ老头做过设计院的传达。

这故事虽有几分幽默,但对我却毫无意义,我又提出领两只五百瓦的灯泡。处长说给你讲了半天老头砸灯泡的事,就是告诉你那个仓库不用防贼,要灯泡照明有个ฐ四十瓦的也足够了。

我拿了四十瓦的灯泡,一出楼ä门就把它摔在台阶上,然后上街专门去买຀。我在五金商店买了四个五百瓦的灯泡,还买了灯口、电线一大堆。从五金商店出来我又去音像商店买磁带,我在如操的录音带里扒拉来扒拉去,最后抓阄儿似的闭着眼拿了一盒。这是一盒从前的旧歌,有《阿佤人民唱新歌》,还有《红太阳照边疆》、《北京的金山上》什么的。

我带着这堆东西回到เ仓库回到เ我的房间,忽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激昂之情,像是一台晚会的策划正审视舞台,又好比就要登场的演员在后台酝酿情绪。我接好电线电源,将四个灯泡一溜排开悬在窗口,打开录音机(我有一台燕舞收录机)放进新买的盒带,专心等待深夜那个时间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