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并不否认：“不错。”他扫了绮素一眼，又问：“小娘子还有何见教？”
绮素微微垂目，似在斟酌，旋即抬首问：“至尊东幸前，可是大王向至尊建议让太子监国？”
苏引沉默了一会，道：“都说晋王贤孝，太子目下处境恐怕甚为微妙。”
绮素低头绕着自己裙上所系丝绦，小声道：“太子虽然淘气了些，却是个ฐ很好的人。”
染香环顾，见四下无人，才轻声将晋王入见中宫的情形说与绮素知道。
“这是怎么说？”
“太子？”皇帝失笑，“朕正为太子顽劣忧烦不已，卿此言何其可笑？”
“臣说的正是陛下爱子。”
李承沛笑嘻嘻道：“你看，我说没事吧？”
绮素一咬牙一闭眼，真往地上跳。落地前李承沛的手一扶，将她稳稳接下了地。
他满屋子乱看，最后目光落在角落里的大箱子上。他打开箱子，把里面的东西胡乱丢些出来，然后一头钻了进去，合上盖子。绮素初ม时惊疑不定，随即明白过来，太子必又在和宫婢们游戏。她将太子丢â出来的东西略๓作整理，然后回到เ几前，依旧提笔。
李承沛的锦袍染满泥灰，脸上也不知从哪儿抹来几道黑印。绮素搁笔，欲向他行礼。李承沛却急急一摆手，小声道：“别动。”
“……你出生于三月。这时节正是西京最美的时候。京中新绿，春花灿烂，到处都是一片生机。城外古木苍翠，碧草萋萋，正适合踏青。适逢春闱放榜，新า进士意气飞扬，举ะ办各种欢宴。进士们欢宴之ใ余，有时也会碰上踏青的淑嫒。若是就此结缘，京中必传为佳话……”每到此时，韩朗会停顿片刻，然后看着身旁的妻子，微笑补充：“我与你阿娘就是这样认识的。”
他最喜欢对绮素谈论的便是西京。他对西京的描绘总是从绮素的出生开始。
月末的晚上，西内太上皇别宫前，一名素服去饰的妇人伏于地上，安静的等待着。
女官杜氏自殿内步出，向那妇人道：“上皇有请。中ณ宫入内吧。”
妇人抬首，正是皇后。她肃然整理了一个衣衫，起身随杜氏步入殿内。
太上皇李延庆盘腿坐在榻上，右手则掌于凭几上，冷眼看着皇后向他下拜。
“阿念死后，你还是第一次主动来我这儿吧。”太上皇缓缓开口。
阿念正是皇后故去长子李承沣的小名。
皇后低头良久，才答道：“是。”
“若不是为ฦ了我这小孙子，你绝不会踏足这里，”太上皇眯着眼道，“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恨我，因为ฦ我没保护好阿念……”
“妾惶恐，”皇后伏身于地，“太子岌岌可危，求上皇相助。”
太上皇道：“这件事我听说了。难，很难。”
皇后膝行两步，含泪唤：“阿翁。”
只是轻唤，却让太上皇动容。以前他虽不喜嫡长子，对这个出身名门的儿媳却颇为看重。而他将易储之事一拖再拖，除了顾ุ虑李承沣这个长孙，也有太子妃恭敬孝顺ิ的原因。那时新妇时常带着李承沣在他面前承欢尽孝，借此弥合他们父子之间的裂ฐ痕。看着新妇与长孙，他总不免心软，对儿子也就容忍了。不想长孙战亡，新妇虽不曾口出怨言，但他知道她一定恨极了他。从那以后，太子妃便极少来见他，也再没用过这个亲切的称呼。
太上皇长叹一声：“不是我不想帮太子，而是不能帮。”
皇后泪流满面，再度伏下身去：“妾虽位极紫ใ宫，却从未干涉政务，亦未扶植任何党羽外戚。太子濒危，妾唯求阿翁怜悯。”
太上皇身体微向前倾，慢慢道：“我没怎么见过晋王，他的事我多半只是道听途说。即便如此，在我看来，太子作为嗣君也不见得会比他差ๆ。可如今太子威信已失，群臣激奋，若他们兄弟之ใ间再起纷争，非天下之幸。皇后，你懂我的意思吗？”
皇后缓缓抬起头：“请……阿翁明示。”
太上皇一字一顿道：“你为ฦ天下之母，当以大局为ฦ重。”
皇后渐渐收泪，默然跪在当地。
太上皇叹息：“这件事，让皇帝自己决断吧。”
皇后默默行礼ึ，向殿外退去。
“皇后，”太上皇忽又叫住了她，“你有没有想过，不当太子，也许对承沛这孩子反而是件好事？”
皇后迟疑着转过身。
太上皇又道：“为ฦ天下之主，肩上便有千钧๕重担。太子有赤子之心，然过于天真，让他为ฦ帝，他必然要舍弃这一优点。无法称帝固然遗憾，但他也许可以从此过他想要的生活，说不定是他的福气。”
皇后沉吟半晌，向太上皇敛衽：“妾受教了。”
太上皇颔首：“你去吧。把我的话告诉太子。”
皇后木然点头，转身走了。
杜氏见皇后出来，向皇后行礼，并将她送至宫门，直到皇后进入东内才返回太上皇处。
太上皇依在榻上，看着殿中烛火出神。见杜氏进来，太上皇幽幽叹息一声，问：“她走了？”
杜氏点头，又道：“中ณ宫如此失魂落魄，妾也于心不忍。”
太上皇道：“我又何尝忍心？难道那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