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画就好了呢。
长亭浑身靠在齐眉棍上，仰着头，大口大口地喘粗气，眼冒白光——她当真是癫魔了，眼前要攀的山，要走的路竟然被她看成挂在京都建康的一幅画儿
妇人心道倒霉，向地上轻啐了一口，翻找的动作瞬时大了许多——或许是在宣泄空手而归的怒气。
那厢仍在??作响，偶尔停下手脚来，蹑生生地朝后一瞅，见三人皆睡得正熟，那矮胖妇人便重新埋翻找，翻了许久，才在包袱夹层里找着十几枚五铢钱并几大张干馕饼。
长亭笑了笑，边将脚从雪堆里提出来，边连连摆手，“没那么凶险。只是我与阿宁手上没木牌和户籍，怕进不了城镇，反而拖累。既然外城的村落也成了气候，给养买卖也能基本满足，又何必花大力气进城出城？”
这姑娘心大，敢情将这看做是一出侠女闯天关的话本子戏了。
胡玉娘下手下得利落，长亭大愕，胡玉娘便一脱毡帽，一头青丝落下来披在肩上，英姿飒爽地笑起来，“若没胆量下死手，素า日里刨坑做阱，朝恶狼群挥刀斩的活儿，又让谁来做？”
胡玉娘被闹得心烦，一反手，“砰砰”两ä下，闷棍直中红心，赵老三便多了两ä个ฐ一道陪他昏睡的兄弟。
长亭神情很复杂。
她们怕是早就尸骨无存了
门被抵得很死，那姑娘骂骂咧咧撞了许久ื也没撞开，索性找了根手臂粗细的木棍来撬门，边撬边骂，骂的都是土话，长亭听得懵懵懂懂的。
无论身处何时何地，君子当以端仪待人，方不堕声威。
外头天正黑，这黑点就是出口！
“阿宁阿宁！你撑住啊！”长亭加快度，攀在壁上，艰难地将长宁拥在怀里，拿体温去暖，水里太凉了，长宁风寒刚好又突遭剧变，若再熬下去，怕是撑不住了，长亭拿脸贴了贴幼妹的脸，眯起眼佝下颈脖ๆ向前瞅，银光水波前沿仿佛有一黑点。
成百上千支箭矢冲劲极大，长亭身形向后一荡，一手扶住横梁，一边高声惊呼，“箭头上浇了松油，有火！”
“箭上有火！”
长亭一愣，随即笑起来，她懂陆绰为何走这样慢了。
陆家车队走得慢极了，路途无聊，长宁顶喜欢赖在长亭车厢里扯着百雀与百乐玩叶子牌，百雀自然要让，长宁每回都赢。赢了几回后，小姑娘便沾沾自喜起来，“每回和大母打牌，我都输！一路过来，打牌倒是有进步”说着话，小姑娘声量便软了下来，一边拢着赢来的铜钱，一边低喃，“也不晓得大母收到เ我写的信没”
石宛咬了咬唇，心里有些不舒服，石宣是庾氏老来子，是石猛唯一的嫡女，她父亲不过在石猛手下管账册兵马，石宣受的是什么娇็宠，吃穿用度是什么分量，她上哪里去比？石宣可以为所欲为ฦ，眼前这个出身陆家的上姓贵女也可以为所欲为ฦ，她只有靠自己้。
长亭点了点头，笑起来，“从名儿上能ม瞧出来你与阿宣是一家人。可从性子、相貌上瞧，倒半分也瞅不出来。”
深夜截下陆家，率先挑衅，引起陆绰注意，再示ิ弱恭谨，以天下大义晓之动之，几手手段都用极具体细致的方式完成。
陆绰曾说过，任何事都有迹可循的。
石宣摇头，神色很羡慕，“并没有，有两位比我大的姑娘，但是没有姐姐。”
长宁瞬时欢快起来，踩着鞋小碎步跑来，一只手牵了长姐，一边扬起头冲石宣笑，“阿宣你有姐姐吗？”
毕竟一母同胞，一脉相承，血脉相连，照陆绰的话说，“人，始终都是会背叛的，若筹码够高，连周管事都有可能ม倒戈相向。可阿纷不会，没有人出得起价码买得动血脉。”
她可以将自己的后背露给陆绰与陆长英，长宁可以完全信任真宁大长公主，在这世上陆绰能够信任与托付的人，胞弟陆纷一定能算一个。
陈妪要凑近伺候，长亭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披上大氅走出内厢，见只有百乐侍候，便问道，“百雀呢？”
长亭心里一下子也软了，替小姑娘掖了被子，悄无声息地掀被起床。
“爹，你到底想从陆家身上得到เ什么เ？”石闵蹙眉问道。
可让他把自家家底摊开给陆绰看以表诚意，石猛摸摸心口，嗯，还是有点憋得慌。
“嗯，三里中二。”
“阿娇็将才并未说错，石家无非是想攀上陆氏，博一个ฐ好名声罢了。”陆长英先道，再转过话头，愈深入，“放在平时，不足为奇。可如今天下即将大乱，石猛其人若不为霸主，必成枭雄，他不拘礼法更瞧不上所谓门阀，如今搭上陆家，除却博个ฐ好名声的目的外，无非还想求个名正言顺。”
“我要白蜜香。”
长亭静了一静，陆家的香膏都酿得很好，桂花香成膏状，黏稠而透彻地盛在白玉小壶里，清甜腻人，显得很娇俏。
就算陆家兵武精良，准备充分，整齐划一，可他们仍旧会死。
长亭脸色白，仲秋的暗夜却仍觉背心腻汗，黏在中ณ衣上湿漉漉的，仰头轻声问，“阿妪，我们的人也会死，对吗？”
她是没见过，但也知道一定不好看，陆家北迁出行都将陆绰累得瘦了一圈，何况无权无势且身负重担的庶民？怕是被这乱世折磨得十足憔悴了，既ຂ可怜又不好看。
长亭默了默，隔了一会儿，将手放下来。
好歹闷了口气，转头问百雀，“出来几日了？”
马车一颠，木案上摆置的赤金瑞兽香炉盖儿跟着“咣当”一抖，里头的深青檀香末险些撒了出来，陆长亭赶紧ู轻颦娥眉捻起裙ำ裾作势避开，到底是虽心能谅尔，身却难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