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亭浑身一抖，连忙将手又缩了回来，手上动作一大，又痒又热的关节变本加厉起来，下意识地闷声一哼，想拿手去挠。
长亭放下心来，伸手将放在矮几上的油灯往里移了移，木案怕是许久ื没打理，又或是人来人往的过路客太多，木案上油嗒嗒的，指尖不经意碰到了油腻腻的案面，触感就像是捉到了满身鳞甲，黏糊糊淌着体液的大蛇。
长亭心怀感激，只能ม咬紧牙关，努力紧跟其后。
大家都是姑娘家，凭什么胡玉娘就要多承受苦累็些？
旁人帮你，收留你，扶你一把，不是别ี人的义แ务，更不是你理所应得的。
这良善吧，得建立在保得住自个儿的基准上，再帮下别人。
长亭一下子绷不住了，约是昨儿哭得多了，埋下头双眼酸涩胀痛，却现已经没有眼泪流出来了。
回家
长亭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神死死盯着那ว把斧头，胸腔陡升涩楚，她一无是处，什么也做不了啊，会陷在泥潭里，会找不到เ方向，会让自己้浑身上下到处都是伤
门边放了一把斧头，长亭眯着眼走过去拿，斧头重极了，小姑娘拿一下没拿住，“咣当”一声砸在木板上，长亭狠劲上来了，又弯腰去拾捡，晃晃悠悠地执起斧头，手臂撑不起来，提到一半再重重砸在木门板上，受重力撞击，手下不稳，斧头又狠落了下来。
“滴答滴答滴答”
谷间水滴从钟乳石岩间顺流而下，砸在积水的地表上。
十天半月之后会是什么情形，谁都没有办法预料é。
也就是说，若此时不走，等雪再埋深一些，十天半月也走不了了。
马车“轱辘轱辘”向前滚，外头的天已经浑黑一片了，华灯高挂，从石家出来已经天黑，长亭软在靠枕上，看陈妪面色铁青地如释重负，不禁笑起来，挪了挪靠在她腰上正睡得迷迷糊糊的长宁，悄声安抚，“你想多了不是，白挂心了。”
“老奴猪油蒙了心，吓得心里头一跳一跳的，还以为是您”
长亭今日未着帷帽，将石家的路看得很清明，油灯石台高立游廊两侧，拿描挑灯仕女的镂空琉璃灯罩盖住，路径很平，影壁之后，有一两尺高的胭红珊瑚高耸，无竹林雅石，亦无士家喜好的草棚茅屋。众人过了游廊便换软轿，几个粗壮的婆子抬得稳稳的，石家架构四四方方，一条路走到头后便折转，一路过来，统共才折转三次。
这大概就是陆绰口中的治人，与治于人的区别ี。
陆绰端士家体面，非珍馐唔食，非异宝唔看，她初嫁进陆家时用了从娘家带来的轻纱烟罗幔帐罩床，陆绰当天便搬进了初阅水榭里，还是真宁大长公主差ๆ人告知，“阿绰不喜轻纱制品，人都有自己个ฐ儿的习性，当他没有办法迁就你的时候，便只有你迁就他，并非他是你的夫君，男人不能做女人的主，陆家不吃这一套。但是拳头大的就可以做弱小者的主。阿绰他比你强，你是弱者。”
瘐氏话有所指，符氏却看不透这一出是要做什么เ！
长亭脸上一僵，嗯当真论起风度、长相来，陆绰还真不输人，不过她私心觉着参与这个比赛，陆绰应该不会开心
陆长宁愣了一愣，又探头从细缝再瞧了瞧，咧嘴一笑，“阿宁觉得父亲好看。”
符氏觉得委屈极了，十几年受的气一下子涌ไ到脸上来，脸上烫鼻尖酸，想哭极了，偏偏女孩们还在，她也不好争嘴理论问个明白。
陆家一家子人都是笑面虎，陆绰心思多得跟个ฐ九连环似的，心头转了几百个念头，偏偏嘴上一个也不说，美其名曰士家子自矜身份，苦的还不是旁人！
陈妪看了眼百雀，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谨慎得不得了，谨慎到เ怕担事的地步，庾氏算个什么东西？石家又算个ฐ什么东西？敢打着“故人之女”的名号来大放厥词，就得敢坐上别人给的冷板凳。
长亭一下子就抓住了最后一句话，咽下蜂糖水后缓缓问。
小姑娘神情很悲凉，可还是没哭。
长亭想哭极了，却死命憋住，语带哽咽地自答自问，“肯定是知道的，可他们还是来了，没有一个人临阵脱逃或许他们的家眷被石猛安置得很好或许石猛向他们承诺过什么这东西威แ逼是没用的，上场一露怯就什么เ都完了他们一定都是心甘情愿的可可他们就死在我身边，血从他们身体里流出来，没有人去救他们这一条命也太不值钱了！”
夹缝里生存出来的，往往比别ี的更狠，更能屈能ม伸，更放得下颜面，多得了心眼。
土地可以换钱，祖宅可以换钱，子孙们总算是现士族女卖出去换的钱，比卖了祖宅老田à还要多得多，且生生不息，繁衍绵延。一时间庾家的小娘子们要不落到泥腿子手上，要不落到เ商贩子手上，命不好的庶女嫁到เ北方胡羯人手上的也不是没有。
陆绰满意颔，一扬袖，青布袖袍散在风中，又重而看向石闵，道，“便如大郎所愿。”话音刚ธ落，似想起什么来，侧轻声吩咐陆长英，“你去后面瞧一瞧，陪在车厢外头走。”
陆绰也笑起来，目光向后一扫，居石闵右侧那ว人立马向上轻扬马鞭——零散围在马队周遭的石家轻骑立刻悄无声息地像他靠拢。
她才不羡艳呢。
只不过她的母亲去得早，否则ท也会柔声柔气地揉她的头，怪责她不喝药，把手心贴到她的额头上的
陆家二爷陆纷带着真宁大长公主走得急，恰逢其时陆长宁偶感风寒，走不了远路只好先搁在符氏那处，等着陆绰这队人马再走，到底放在身边教养这么四年，真宁大长公主心头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