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地方上行去沅州县城约九十里，下行去黔阳县城约六十里。一条河水上溯可至黔省的玉屏，下行经过湘西重要商埠的洪江，可到辰州。在辰河算是个中等水码头。
关于杀人的记录日有所增，我们却不必出去捉人，照例一切人犯大多数由各乡区团总地主送来。我们有时也派人把团总捉来，罚他一笔钱又再放他回家。地方人民既ຂ非常蛮悍，民三左ุ右时一个黄姓的辰沅道尹，在那ว里杀了约两千人，民五黔军司令王晓珊，在那里又杀了三千左右，现时轮到我们的军队做这种事，前后不过杀二千人罢了！
当时我同那老战兵既同住一条街上，家中间或有了什么เ小事，还得常常请他帮点忙。譬如要点药，或做点别的事，总少不了他。可是家中却不许我跟这战兵在一处，还是要我扛了一支长长的青竹子，出城过军官团去学习撑篙跳，让班长用拳头打胸脯，大约就为的是担心我跟这样俗气的人把习惯弄坏。但家中却料不到十来年后，在军队中好几次危险，我用来自救救人的知识，便差不多全是从那老战兵学来的！
本地武备补充训练既分三处，当时从学的，最合于事实的希望，大都只盼得一个ฐ守兵的名额。我们新式操练成绩虽不坏，可是有守兵出缺实行考试时，还依然让那ว老战兵所教练的旧式一组得去名额最多。即到十六年后的现在，从三处出身的军官，精明、能干、勇敢、负责，也仍然是一个从他那ว儿受过基础教育的张姓团长，最在行出色。
因为学校有几个乡下来的同学，身体壮大异常，便有人想出好主ว意，提议要这些乡下孩子装ณ马，让较小的同学跨到马背上去，同另一匹马上另一员勇将来作战，在上面扭成一团，直到跌下地后为止。这些做马匹的同学，总照例非常忠厚可靠，在任何情形下皆不卸责。作战总有受伤的，不拘谁人头面有时流血了，就抓一把黄土，将伤口敷上，全不在乎ๆ似的。我常常设计把这些人马调度得十分如法，他们服从我的编排，比一匹真马还驯服规矩。
学校既ຂ然不必按时上课，其余的时间我们还得想出几件事情来消磨，到เ下午三点才能散学。几个人爬上城去，坐在大铜炮上看城外风光，一面拾些石头奋力向河中ณ掷去，这是一个办法。另外就是到操场一角砂地上去拿顶翻筋斗，每个ฐ人轮流来做这件事，不溜刷的便仿照技术班办法，在那人腰身上缚一条带子，两个ฐ人各拉一端，翻筋斗时用力一抬，日子一多，便无人不会翻筋斗了。
有时天气坏一点，不便出城上山里去玩，逃了学没有什么去处，我就一个人走到城外庙里去。本地大建筑在城外计三十来处，除了庙宇就是会馆和祠堂。空地广阔，因此均为小手工ื业工人所利用。那些庙里总常常有人在殿前廊下绞绳子，织竹簟，做香，我就看他们做事。有人下棋，我看下棋。有人打拳，我看打拳。甚至于相骂，我也看着，看他们如何骂来骂去，如何结果。因为ฦ自己既逃学，走到เ的地方必不能ม有熟ງ人，所到เ的必是较远的庙里。到เ了那里，既无一个ฐ熟人，因此什么เ事皆只好用耳朵去听，眼睛去看，直到เ看无可看听无可听时，我便应当设计打量我怎么回家去的方法了。
自从逃学成习惯后，我除了想方แ设法逃学，什么เ也不再关心。
由于过分寂寞，杀人虽不是一种雅观的游戏，本部ຖ队文职幕僚赶到行刑地去鉴赏这种事情的实在很不乏人。有几个副官同一个ฐ上校参谋，我每次到เ场时，他们也就总站在那桥栏上看热闹。
到杀人时，那个学问超人的军法长，常常也马马虎虎地宣布了一下罪状，在预ไ先写好的斩条上，勒一笔朱红，一见人犯被兵士簇拥着出了大门，便匆匆忙忙提了长衫衣角，拿起光亮白铜水烟袋，从后门菜园跑去，赶先走捷径到เ离桥头不远一个较高点的土墩上，看人犯到桥头大路上跪下时砍那么一刀。且作为茶余酒后谈笑主题。
若这一天正杀了人，那被杀的在死前死后又有一种出众处，或招供时十分快爽，或临刑时颜色不变，或痴痴呆呆不知事故，或死后还不倒地，于是副官处，卫队营，军需处，参谋军法秘书处，总有许久ื时间谈到这个ฐ被杀的人有趣味地方，或又辗转说到关于其他时节种种杀戮故事。杀人那ว天如正值场期，场中有人卖猪肉牛肉，刽๓子手照例便提了那把血淋淋的大刀，后面跟着两个ฐ伙夫，抬一只竹箩，每到一个屠桌前可割三两斤肉。到เ后把这一箩筐猪肉牛肉各处平分，大家便把肉放到火炉上去炖好，烧酒无限制ๆ地喝着。等到เ各人都有点酒意时，就常常偏偏倒倒地站起来，那么เ随随便便地扬起筷子，向另一个正蹲着吃喝的同事后颈่上一砍，于是许多人就扭成一团，大笑大闹一阵。醉得厉害一些的，倒在地下谁也不管，只苦了那ว些小副兵，必得同一只狗一样守着他的主人，到主ว人醒来时方能ม睡去。
地方逢一六赶场，到时副官处就派人去摆赌抽头，得钱时，上至参谋、军法、副官等处，下至传达、伙夫，人人有份。
大家有时也谈谈学问。几个高级将校，各样学识皆像个有知识的军人，很有些做过一两任知事，有些还能做做诗，有些又到日本留แ过学。但大家都似乎因为ฦ所在地方不是说学问的地方，加之那姓杨的司令官又不识字，所以每天大家就只好陪司令官打打牌，或说点故事，烧烧鸦片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