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贞秀更伤心了，她再次坐到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王贞秀完全无法理解的是，能够亲手卖烟给学生的丈夫，为什么看到เ万千红抽烟就受了这么大的刺激？她不知道丈夫曾经把万千红当成女儿看的。她边哭边数落：这钱是怎么赚来的？我早上四点钟就起床，晚上十二点还在理菜，我这样当牛做马为的个啥？你会砸东西，要砸大家砸！她站起身，操起铁铲就挥在一口抬罐上，随着一声脆响，罐盖缺了一角，罐壁也缺了一角，里面炖了满满一罐萝卜汤，萝卜汤流溢出来，把炉火扑得滋滋滋响，炉灰扑腾上来，厨房里乌ไ烟瘴气。
为了不让烟霉，夫妇俩想尽了办法，晚上放进冰箱里，白天摆出去之前，还要贴近炉膛烘干水汽。可办法再多也熬不过时间，时间一久，烟也会生霉。这天孙永安对妻子说，明天是赶场天，我去叫些老家来的人把烟买走。王贞秀不以为然地说，你想得好呢，他们抽的烟都是三五角钱一包的，你的烟最低都是两块五一包，谁买？孙永安说就请他们做个ฐ人情吧，反正我以后再不会把烟卖给他们了；我以后不摆烟摊了，平儿这条路是给我指错了。王贞秀顿了顿脚，你想人家给你做人情？我才不相信呢！老家那些娃娃到七间中学读书，你上上下下帮了多少忙，可是人家记住没有？不要说逢年过节送点东西，或者赶场天顺便来问个好孬，就连……她没把话说下去，她心里想的是，在她没办法过日子的时候，曾经去老家收过菜，想收来在镇上卖些钱，可老家人知道镇上的行情，一分利ำ也不让，要卖他们自己้会背到镇上卖，他们不会惜力气。这把王贞秀的心伤透了，她宁愿相信陌生人也不相信老家人了。
孙永安每次回来看到那些烟，都苦着脸。烟是从镇上一个ฐ批店弄来的，人家先就申明不能退货。秋雨绵绵，把什么都淋湿了，连清溪河也被淋湿了，整个镇子的心情也被淋湿了。孙永安屋后的山墙上，一年四季都长着苔藓，秋天一到，翠绿的苔藓变成了棕红色，树叶上的水滴下来，使苔藓蓬蓬ศ松松，看上去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大鸟。在这样的季节，什么เ都会霉，烟更容易霉，烟一霉就成废品了，他花掉的四百多块钱，就抛到水里去了。那ว就自己抽掉吧，可是他也不能抽，一是舍不得抽，二是他只能抽旱烟，不能抽香烟，一抽香烟就呕。以前矿上的那些家长来，给他香烟，是很高级的中华、玉溪一类，可是他只抽一口，胃里就像有根木棒在捣，呕得不行。旱烟是直接从土里长出来的，带着泥土味，他就喜欢那个ฐ泥土味。香烟却不知经过了多少人的手，里面又加了许多不明不白的东西，他受不了。孙永安没办法，只好去动抽烟的教职工来帮忙消化。只有一个年轻教师很勉强地来买走一盒。抽烟的人注重口味，往往固执地相信某一家店，哪怕同一个ฐ牌子，从这家店买来的和从那ว家店买来，口味好像都有区别。况且还有那么多假烟！如果孙永安开食店前卖烟，哪怕他卖的是假烟，人们也会相信那ว是真烟，现在不一样了，孙永安由孙大爷变成了孙老板，一切就很难说了。
马涛很快吃完了那碗饭，肯定没吃饱，孙永安也知道他没吃饱，但他没给他再添。
卖晚饭的时候，孙永安对马涛๙寝室的男ç生说，去把马涛给我叫来。不一会儿马涛来了，并没端碗。孙永安一边忙碌一边对马涛๙说，去把碗端来。但马涛垂着头，站在墙角不动。所有的学生都吃过饭走了，马涛๙还是没动。孙永安取下蓝ณ布围裙——自从操勺卖饭，孙永安就在家里挂上了蓝布围裙，围裙ำ很长，一直拖到脚脖子上。他走到马涛身边，让他抬起头来，马涛把头抬起来了。他长着很秀气的眼睛，只是瘦，眼珠子都落到เ窝儿里去了，脸分明是洗干净了的，可看上去总给人脏ู的感觉。昨天才赶了场，你爹妈没给你带钱来？马涛抽抽咽咽的，妈背了只鸡来卖，没卖掉。听说你两顿ู没吃饭了？马涛不回话，又把头低了下去。孙永安抓起一只空碗，给马涛盛了碗饭。盛饭前，他瞄了一眼妻子。王贞秀也正瞄他，但没表态。马涛吃饭的时候，孙永安摸出旱烟来抽，用的是万千红他们买的那把铁烟杆。娘的，他暗自骂道，那么多苦日子都熬过来了……但同时他又想起儿子奚落他当慈善家的话，想起妻子说他富得流油的话，噗地一吹，把只抽了几口的烟吹出去老远。
学生离去后，王贞秀把装ณ炸酱的那个空盆使劲往桌上一摔，这就是你做的好事！孙永安咧了咧嘴，他也很心痛。他当时把炸酱倒进盆里让学生自己舀，一方面是想加快度，更重要的是他嫌妻子给学生舀得太少了。他也没想到这么咸的酱被学生当饭吃似的就舀完了。那可是用瘦肉丁做的，都是上好的瘦肉。昨天他跟王贞秀做炸酱的时候，王贞秀说，多做点儿，要用就用几天。谁知一顿ู就完了。他有些怨恨那ว些舀得太多的学生，他亲眼看到一个叫马涛的男生舀了三瓢，不是万千红制止，他还不会松手的。万千红自己้只轻轻勾了一点点，比王贞秀勾得还少。她能这样做，孙永安很吃惊。但不管怎么เ说，炸酱是一点不剩了，孙永安想给妻子解释几句，可怎么เ解释也是理亏，就干脆ะ不说话。王贞秀却需要他的解释，自从丈夫把炸酱倒进盆里，她就一刻也没安心过。这普光镇远远近近的人家，凡是在店里吃过面的，谁不知道炸酱的珍贵。普光镇把炸酱不叫炸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