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一红不敢再继续下去了。她不知“他”只是泛泛而谈呢,而是有所暗示。但这次的通话给了姚一红一个提示:在她与“他”的交流上,他们显然还有很多空白点,这些空白点,也许就是共振点,会给他们带来更多的升华和愉悦;但也许,空白点就是分歧点,会成为某种陷阱和误区。无论如何,姚一红明白,她现在应该从“务虚”阶段进入“务实”阶段了。

突然,她停下来,研究一般地看着大哥:“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有什么把柄在嫂子手中!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谅解与协议,大哥,你到底有什么把柄在她手上?是不是女人?不过,好像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方面的……”

当父亲摆好碗筷宣布晚餐开始、而母亲也配合地关掉音箱来到餐厅时,王宣却穿上外套,冷冰冰地跟他们打了个简单招呼:我出去吃,你们慢用。

“还有,她跟你说了吗,她承认,我就是‘三号选手’。跟前面两个是同样的原因,她把我召进了大郝。”王宣慢慢地说,本来他还有一句的:你呢,你还没排上几号呢!想想这话太难听了些,咽了下去。

“那么,怎样才能让你的愿望和幸福、这两者都兼得呢,这是我从昨天起就一直紧张思考的问题。答案很快出来了,这也是我今天给你的答复:那就是,假、离、婚——我在口头和行动上而不是法律上答应离婚,给你空间和时间上的自由,这样,你可以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事、见你想见的人,实现你的梦想,体验另外一种生活……然后,如果你觉得幸福了,那么,再来跟我办法律上的手续,从假到真;如果,你感觉到不好不幸福,那么,没关系,再回来,没有任何障碍,就像用橡皮从纸上擦掉一个错字儿似的,咱们从一开始就是假的不是吗?”

“唉,自由会不会坏事我不好说。但自由难道成了你什么事?这话我一直想跟你说的,又怕说出来难听——这么些年,为什么你老成不了家?只好把自己装成工作狂整天泡在公司,你仔细想想,是什么原因害了你?我曾提醒过你,第一,自由永远都是相对的,不要把婚姻想得那么严重,就算婚姻会禁锢些什么,那也只是肉体,而非精神;第二,自由不是空气不是水,不是生活的必须品,而是奢侈品,即使没有也照样过日子。你较什么真呢?”郝青白恢复了些大哥的口吻。关于郝青蓝迟迟没有着落的婚事,包括她那两个贻笑大方的一、二号选手,他很少开口评论或指点,今天这次,算是说得多的了。

起先,好像还只是生理性的,高频次的应酬、过量的烟酒、睡眠和运动的缺乏等一系列因素造成的后果,性子慢些的人,在医生指导下调节调节可能也会多少恢复一些,可是郝青白却不行,他的骄傲和急躁促进了病态的恶化,生理性加上心理性的,恶性循环,最后反倒变成重症了;更令人绝望的是,他良好的毅力和自信心在这件事上面也完全没有帮上忙,他一下子就失去耐心了,治疗了一阵子之后就宣布了彻底的放弃——与其无休止的折腾,还不如一劳永逸、安安心心地做个ed患者。

“有什么说不清的。同意还是不同意?这是黑白分明的事。”姚一红不知王向阳到底在玩什么太极,仍不住又冒出火气来。

王宣现在开始有预感了,尽管流言总让人生厌,但是他这会儿现自己一点也不反感。他几乎有些期待地等着郝青蓝揭开迷底了。

“没有什么……昨晚突然想到要来,今天早上就来了……不过,没想到,你今天会这样……”王宣喜欢说实话。他顿了顿,想想该怎么表达:“其实,有些事情,不必焦灼,也许……那个人,他也正在苦苦地找你,很快,你们就要见面了……”说到一半,觉得像在讲童话,王宣停下来。

找她干什么呢,王宣一时也没有明确的想法,不知为何,昨晚突然就起了这个心意,一旦想到之后,他就感到自己有些迫不及待了。是的,也许应该早点见见她。印象中,王宣还从来没有这么迫切地想见另一个人。

“先走先走……”王向阳正吃得不亦乐乎,包了一嘴的东西,有些口齿不清地再次挥挥手。

但姚一红认为她听到了求救的信号。是的,“他”在焦灼地向她呼唤,她应该快地向他奔去,站到他身边,看他的样子,倾听他讲那神秘深沉的烦忧,跟他一起用餐一起散步一起入眠。他们不再年轻了,还有多少时间可以用来做无谓的空谈?

“你一定对大郝的一号人物挺感兴趣的吧?很想认识一下可却老见不着他人是不是?别否认了,都这样儿,刚进来的人都这样……不过,在大郝,见郝青蓝易,见郝青白难。这兄妹两个,是有分工的。郝青蓝你是知道的,为人亲和,专业也强,主要负责公司的内部管理;郝青白呢,就跟妹妹不一样了,他这个人很有距离感,跟员工基本上很少直接照面,而且脾气有些暴躁,偶尔到公司来,经常会因为一点小事乱脾气,这方面是跟郝青蓝没法比的……不过,他对我不错,也许是因为进大郝较早吧,跟我一拨子的,但凡有点本事的,都跳出去单干了,我呢,只要青蓝在,就算外面有座金山银山,我也是不可能走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青蓝的缘故,总之,郝青白一直对我不错,有时还单独喊我出去吃吃饭,聊聊天,我知道,在青蓝的事上,他一直想帮我……所以,跟你说实话,尽管青蓝那里一直毫无进展,但看看青白这里,我就知道,最终我会……”

接下来就是有些突兀的庆祝,姚一红的兴奋也有些夸张,她甚至另外换了衣服,又开了红酒,利用相机的自拍功能给自己和儿子拍了一张碰杯状的合影,又逼着给王宣拍了单人照,并抱怨王宣没有把合同带回家拿在手上做纪念道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