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丰神俊朗,英气勃勃,通体黑色的皮毛在阳光下散着奇异的光芒,一看就是一匹神骏。

手里的茶是煮龙团,好不好的郑丹青不敢品评。

东西没有什么可收拾的,原本自己的东西就不多,之后弄来的这些笔墨纸砚也只能说是一般,并不值得带走。

刚远远的瞧见念府大门,便见到这趟镖的东家带了人,气急败坏的敲门。

倾颓之间,他向他伸出橄榄枝,偏偏又是一场无声的要挟……

“事情闹得这么大,这画的东家怕是明日就要找上门了。”念武声音低沉又暗哑,“咱们念家走镖走了几代人,从来都是光明正大的路子,该是什么就是什么。这画,要是今天晚上真的能找到也就罢了,如果找不到……当时你们去评估,签的契约上头,标的是多少钱?”

这钥匙设计的精巧,非得两把钥匙合在一起,才能打开门锁。

倒也有家中急事不差那几个钱的,虽然有些愠怒之意,却又只能无奈的付钱买伞。小贩满心欢喜,一脸快然。

都是些旧例的东西,唯一不同的,就是吴映暇这一次多用了几句话,来说明这幅牡丹图的奇特之处。

放到以往,每次送到郑丹青那边的水,都已经流失许多温度了。

街口有一家做烤馍生意的,此时因为下雨的缘故,致使门庭冷落。偏偏香气还是透过漫天的雨丝直逼人心,惹得芦笙干咽了好几口口水,一双眼睛费了全身的力气才算是从那烤馍上移开。

郑丹青倒也不以为仵,他本就是喜欢清静的人,这样独门独户清清淡淡的日子,让郑丹青有时候萌生出几分类似那样的感觉来。

念武一时间没有说话,却进了祖庙,哭了个涕泪横流。

那样一个有着骇人身材,嗓门粗犷的姑娘,竟然叫念奴娇。

这也是师父教授的东西,静心而澄澈,安神则意明,不论是写字还是作画,这都是最基本的功夫,郑丹青当然是熟记于心的。

主持人温润悦耳的声音落在耳中,倒成了催眠的曲子。就连身旁夏东风身上那性感诱人的香气,都已经不能让他打起精神。

他向往的是最古朴的人文与自然的画卷,只是很可惜,在他那个时代,大部分的东西都已经被糟蹋了。

或许正如他师父所言,现在所谓的人文古迹,早已遍刻了太多华而不实画蛇添足的东西,那些古朴的趣味早已不见了。

包括自然景观也一样,要么就是太多的游人打破了山水的岑寂,要么就是太多的香火落魄了古刹的精魂。千百年前那些真正简单古拙的意趣,早已再难寻觅。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太多的因素充斥在其间,将所有古意盎然的东西都一次又一次的抛光、精炼,再去除了破败与陈旧的同时,却也一点一点的,打磨掉了它所拥有的精髓。

就像是跨越了百年千年的书卷画卷一般,总有太多的东西在历史洪流的洗礼中灰飞烟灭,留下来的不过是太过细微的零星罢了。而在这零星之中呢,偏偏又有太多的书画流落到了不知珍惜的人手里,或是被当做了普通的东西随意乱扔毁坏,又或者被恶俗的装裱起来用以附庸风雅。

如果说,历史让珍贵的书画十亭中去了九亭的话,这些人又让仅剩的一亭书画,九成染了尘埃。

风、流不再,古意到底难寻。

“郑贤弟,什么呆呢?”

阿普拉一张大脸突兀的出现在了郑丹青的眼前,郑丹青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才算是平复了心情。

“呀,我是不是吓到你了?”阿普拉一脸的抱歉,挠了挠头,又将一块烧饼递到了郑丹青的眼前,“我看你对着黄河呆了半天了,连着叫了你好几声你也不答应。结果就吓到你了,抱歉抱歉。快点吃些烧饼压压惊吧!”

“多谢。”郑丹青接过烧饼,笑着谢过。

“到底在看什么呀?”阿普拉也趁机站到了郑丹青方才的位置上去,好奇的看着那滚滚流水,一边吃着肉干,一边露出一副不解的表情来,“也没有什么好看的啊,不就是黄河嘛!”

“嗯,没什么好看的,”郑丹青吃着烧饼,笑道,“我从小的毛病,看着流水就容易呆。”

“啊!我知道,这个叫做‘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对不对?说明郑贤弟你是个聪明人!”阿普拉穿凿附会起来。

“胡说八道,”郑丹青笑着摇头,“你这个叫做穿凿附会。我可没有什么智慧,只是每次看着流水就会想起很多的东西。时间、历史、人生,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yin者,百代之过客。而浮生若,为欢几何……”

“哇,好高深的样子啊!”阿普拉双手拿着肉干做惊叹状,十分认真的道,“郑贤弟,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我一丁点都听不懂。”

郑丹青被他夸张的表情逗得不行,笑道:“其实我也不怎么懂,只是很多时候,真的觉得自己于人生、于历史,不过是一个匆匆的过客罢了。千年百年,今夕明夕,其实大概也跟千百年前的书画一样吧,混混然的,就投入进了这一派历史的长河之中,然后被水流冲成碎末浮萍了罢。留下来的,又能有多少呢?”

阿普拉似乎也被郑丹青然的情感所感染了,一时间竟然也忘了吃手里的肉干,反而也开始望着那滚滚的黄河出神起来。

这一派的大气磅礴,毫不留情的冲刷着两岸的山水,浩浩汤汤的波澜壮阔,带着一种无以伦比的气势,仿佛天下万物都无法阻挡它前进的脚步一般。

若是有一粒石子被投入其中,那边正如郑丹青所说,瞬间便被吞噬随之沉沉浮浮,或是在不断的冲刷之间化作齑粉,完全融进这一条浩然壮阔的黄河之中,再也找不出半分的头绪了。

莫名其妙的,粗线条如阿普拉,竟然也感觉到了一丝淡淡的伤感。

但于郑丹青不同,他很快的便清醒过来,拍着郑丹青的肩膀道:“郑贤弟,你们读书人就是愿意多愁善感呀!我们这些粗人就没有那么多的感慨,想法也比较简单。你往那边看!”

他手指向滔滔黄河zhongyāng的一块石头。

那块岩石也不知已经伫立在河zhongyāng多久了,早已被打磨的十分光华,阳光照在上面,让它带着一种金玉之色的光芒润泽。

浩荡的河水因势而下,以一种不可阻挡的气势扑向那块岩石。

相比之下,岩石之于黄河实在是太过渺小的存在了。似乎下一刻,它就会被打为粉尘,可是下一刻,它仍旧在那里挺立着,带着一种卓然不绝的傲气。

郑丹青听到阿普拉的声音:“或许像你说的,我们每个人都只是河中的沙石罢了,早晚有一天,我们会被这条奔流不息的河流吞噬。但我阿普拉这辈子,绝对不会随波逐流,就算我只是一块石头,我也要做河水当中的那一块,结结实实的扎根在里头,让整条黄河都不得不绕过我才行!”

郑丹青浑身一震,只觉一股浩然之气凭空而,浩浩荡荡的贯通了他的全身。

他听到阿普拉继续说着,语气里带着一种随意与不屑:“或许这条河也会涨水,涨水的时候它也会漫过我,但是只要我一直扎根在那里,这河水就总有下落的那一天,到时候,我还是会冒出头来,晒晒太阳!至于千百年之后,我是不是会被河水冲刷干净,那就是以后的事情了,谁管它呢?再说,没准儿还没到那个时候,河水就先行改道了那,到时候可就便宜我了!哈哈哈!”

阿普拉的笑声中带着一种随意与不羁,偏偏就是这种轻松的状态中,却掩饰不住他的万丈豪情。

郑丹青侧头看着他在阳光下勃然英气的笑容,只觉心神震动。

啊呜又咬了一大口肉干,阿普拉哼着家乡放牧人唱的调子,有些疑惑的挠了挠头:“郑贤弟,咱们刚才到底在议论什么啊?我说了半天,都忘了自己到底要说啥了。”

郑丹青轻轻一笑,面对着滔滔不绝的黄河,负手抬头看向阳光:“你啊,说了些了不得的话呢。”

;盛世丹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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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谁为百代之过客完,您可以返回index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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