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果怜惜地看了裴宣一眼,然后摆摆手说道:“你心里有数就好,若是他对他有什么不好,那就回来吧,大不了,你就正式出家为黄冠便是了!”

张玉书一开始还觉得裴宣年纪还小,武功只怕也是寻常,结果被裴宣毫不客气一招制住之后,才算是服气了,逍遥派本就属于道门一支,裴宣这辈子又是在楼观道长大,自然希望道门能够扬光大,因此,对于张玉书还是颇为客气的。这会儿见张玉书的刀法大开大合,颇有些沙场之气,知道这只怕是专门学习的战阵上的功夫。这种功夫,也就是在战场上用处比较大,放到江湖拼杀上,却是没多大用处。当然了,张玉书以后直接跟江湖人打交道的时候比较少,千金之子,不坐垂堂,只要度过了一开始的艰难时期,之后,自然能招揽到一众高手为其效力,何况,道门虽说论起顶尖的武力,显得有些不足,但是,弄个十几二十个一流高手出来,还是非常简单的。

张玉书松了口气,便不再做声,他如今说白了,也就是张家的一个旁支子弟,若是想得寸进尺,贪得无厌,立刻便会被道门抛弃,因此,在知道道门并不是准备拿他当傀儡之后,他便是松了口气,若真是如此,他也没什么好争的,还不如就此罢手,以他的才干,即便不能大富大贵,混个温饱自足还是挺容易的。

张果乐了:“什么师兄啊,算起来,还是你的师侄呢!”一边说着,一边招呼了那个青年,叫道:“十七郎,过来见见你师叔?”

裴宣没有去洛阳,他依旧回了长安原本的家中,刚刚到家没多久,裴爽便过来了,裴爽见得裴宣,不由抱怨道:“自从阿宣你进了楼观道,咱们兄弟俩人是一年都未必见得到一次了,终南山就在城外,我进不了楼观道,你就不能出来看看我吗?”

少女身上散着一种近乎沉寂的味道,眼睛却颇为澄澈,她神情淡淡的,见裴宣站在墓前,看到裴宣的模样,也是心中惊讶,脸上却毫无波动,便上前一步,问道:“贵客远来,不曾出迎,实在是失礼了,不知贵客此行,有何贵干?”

这会儿裴宣稍一打听,侯希白也不故弄玄虚,便跟裴宣介绍起来,然后便说道:“可惜这次我却是要出川的,要不然,倒是可以为裴公子做个导游,领裴公子四处走走!”

裴宣见这人还算礼貌,便起身过去开门,说道:“我也是路过此地,遇上下雨,见此地无人,便借来避雨!这位公子请进!”虽说林中昏暗,不过裴宣还是看清楚了这个人的模样,他看起来不过是弱冠之年,容貌颇为俊秀,头上用玉冠束,穿着一身淡青色的儒袍,腰间悬着一块白玉珏,这大冬天的居然手里还拿了一把折扇,不过,江湖中人,以折扇为武器的也是有的,便是寻常的读书人,也会弄把折扇玩玩风雅,的确不是很稀奇。

不过鲁妙子既然这么说了,裴宣琢磨了一下,既然自己吸收了邪帝舍利,那么给向雨田清理门户也是应当的,若是这次去蜀中能够见到那几个人,顺手杀了便是,也省得以后麻烦!当下便答应了下来:“鲁老都这般说了,我若是还要推脱,就说不过去了!鲁老将地图给我吧,回头我便去看看,不过先说好,我不可能在蜀中耽误多长时间,眼看着还有两个月就过年了,我得在之前回楼观道去!”

裴宣对这些兴趣不大,鲁妙子的这些东西,如果交给特工,或者说是这个年代的细作的确是很有用的,但是,对于他这个层次的人来说,这些就是小孩子的玩意,人皮面具也就能骗骗不熟悉的人,对于熟人来说,除非你真的能全身心地投入到另一个人的人生当中去,比如说精神分裂,否则的话,总会被现蛛丝马迹的。

鲁妙子见状,不由又是点头,又是摇头,最终付诸一笑。

裴宣也是笑了起来:“那倒是让我先占了这个便宜!”

有心人?裴宣也是心中一动,忽然装作不在意地说道:“听说宁道奇曾经给李阀二公子批过命?”

裴宣摇摇头,说道:“我这一门武功,名唤北冥神功,出自庄子《逍遥游》,其中有云,穷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也。又云,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这门武功,以积蓄内力为第一要义,内力既厚,天下武功无不为我所用,犹之北冥,大舟小舟无不载,大鱼小鱼无不容。而不死印法,江湖上虽然吹得玄乎,其实本质上来说,也不过是一门借力打力的武功,只是到了石之轩的手上,因为其本身修习了补天阁与花间派的武功,一生一死,皆化入其中,以此对敌,更添杀伤,要是换个人修炼,即便修炼成功,也只是普通而已!”

裴宣点了点头,说道:“圣人欲征伐不臣,楼观道也是圣人治下,自然不能不从的,不过,楼观道多是清修之人,观主也就是遣了几位弟子随行保护陛下罢了!”

宋师道也笑了起来:“是我迂腐了,都是江湖中人,不比拘泥这些小节,那裴公子,里面请!”

兄弟两个坐在一起说话的时候,外面一个下人走到门口,便在门外禀报道:“老爷,少爷回来了!”

裴矩摆摆手说道:“回来就回来了,带少爷带这边来,拜见一些他叔父!”

那下人赶紧应了声是,便恭敬地退下了。

裴蕴眯着眼睛说道:“说起来,当初宣儿如楼观道学道,却是将家里大半的下人都遣散了,不过留了两房下人看家,阿兄回来得仓促,新找来的人看起来竟是没有好生调——教过,看着就不太得力呢!”

裴矩不由哑然,一般情况下,这些事情都是当家主母做的,要是家中要增加或者是更换下面伺候的人,自然是从自家家奴里面挑,裴矩对这些事情一向是不怎么管的,如今裴家的这些势力差不多都在裴宣手上,他一时半会儿到哪里找去,因此不过是叫安隆挑了一些魔门的仆役还有弟子过来先用着,但是这武林门派的仆役跟一般世家的仆役规矩素质能一样吗?自然叫裴蕴看出了不对。不过裴蕴也只是觉得裴矩只怕是随便叫人到人市采买了些人,没来得及培训,因此有些粗疏。

那边裴宣已经过来了,他已经换掉了在山上穿着的一身道袍,穿着一身改良过的蓝色交领深衣,原本很是宽大的袖子虽说依旧比较宽大,但是依旧收了大半,哪怕他还没加冠,却已经戴上了一顶白银小冠,看着便是一个潇洒美少年的模样,玉树临风,风度翩翩,让裴蕴在边上暗赞不已,想到自己那个飞扬跳脱的儿子,不免有些羡慕起来。

裴宣恭敬地弯腰下拜:“孩儿拜见父亲大人,拜见叔父大人!”

裴矩不知怎么地,竟然走了一下神,不过很快恢复过来,保持着原本的微笑姿态:“不必多礼,这好几年没见,宣儿已经是大人了啊!”

裴宣心中冷哼,不过脸上却不动声色,说道:“犹记得父亲当年回家的时候,孩儿才五岁,如今一晃,差不多已经十年过去了,孩儿自然是长大了!”言下之意就是,你特么十年没回来了,若是还没长大,那就是万年正太哪吒!

裴矩跟裴蕴都听出了其中的含义,不免有些尴尬,但是看裴宣神色平和,就像是刚才那句话一点别的含义都没有一样,裴蕴还好,他这几年倒是常常记得叫自己妻子给裴宣准备些衣裳鞋袜什么的,逢年过节,也会往楼观道那边送上一些节礼,一直保持着还算亲密的关系,裴蕴纯粹是替裴矩尴尬,裴矩却是真的尴尬,沉默了半晌,才不得不承认:“是为父对你疏于照顾,你这些年过得可好?”

“师父师兄他们待孩儿都很好!”裴宣对裴矩的示弱不屑一顾,他早就过了追求亲情的年纪了,若是在崔玉荫还在世的时候,裴矩做什么都不嫌晚,但是崔玉荫死了,裴矩都没有出现,这便是一个解不开的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