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受伤的地方还在流血,这般抠着崖壁在沙暴中稳定身子很耗内力,若只她一人,她还不担心,但左臂还抱着沈清猗,萧琰担心自己这样悬着会力竭,就算没有力竭,只要右手一软,她就会和沈清猗跌下去,倒不如趁有力的时候落到那块凸出的岩石上,好歹有个踏足点调息回力。
山下的人都紧张起来,不少端着弓弩的骑兵手心都攥出了汗。
她想到这里,便觉灵台那颗悬垂的光明水滴愈发剔透,明净,心境竟是又进了一步。
再者,今日的风头虽然被清川郡主占去了大半,但萧琮也不是没有收获,萧琰那一手虽不及清川郡主,却妥妥的技压全军,作为世子的弟弟,那就是代表世子出手。虽然不是世子亲自出手让人略感遗憾,但作为河西大都督,最重要的不是个人武勇,而是战谋兵略和统御能力,萧琮只要具备了这两条,且有才德令武勇之士辅佐,河西的将士们就会服膺。这个道理很简单,就如韦蕴,先登营任一军士论弓马都胜过他,但威胜军上下无不对他服膺,这就是军将和营将的不同,营将将兵,军将将将,而河西大都督是将大将之将——当然,如果文武双全那就是锦上添花了。
一般来讲,甲姓世家愿意将嫡女嫁到皇家,但很少愿意将嫡子“嫁”给皇室公主郡主,除非这个嫡子不出色,只剩下传宗接代或联姻的功用,但萧十七郎以十五岁晋入登极境,哪里是不出色,简直天赋绝顶,这等人才萧氏宝贝还来不及,怎肯“嫁”给皇室联姻?萧世子防备郡主倒也是情理之中。
她的容貌明朗大气,光华堂皇,但看见她的第一眼,往往不是注意她的长相,而是她的气势,仿佛一柄擎天巨剑立于眼前,威压,锋锐,凛冽,让人不由自主生出慑服之心。
沈清猗惊诧后,问道:“阿琰是怎么进阶的?”
萧琰抿了下唇,低喝一声,拉开拳架,练起了淬体拳。
那边觉得这主意很正,声气也不弱了,【哈哈】传笑两声,得意道,【你若拐了萧十七,萧靖西肯定得心疼死!岂不快哉?!】顿了顿,又道,【不过,他不是安平所出,身份上差了点,娶为侧卿还是可以的。阿祯,你真不考虑下?】
萧琰从马鞍上取了鱼叉,对秉笔道:“你们在这钓者罗,我去上游找鲟鱼。”
“太子以德行和能力论,都能胜任太子之位,尤其为君的气度,是圣人其他皇子都不及的,与太子相处过的人,无论文官武将还是儒士学子,没有说太子不好的,足见其气度和折服人的能力。齐王与太子相比气度略逊,但能力卓异,先后任工部、户部尚书,都有出色的政绩,而且为政有锐气,推陈出新,提出的几项改革措施深得圣人之心,而且,齐王如今三十五岁,正值英锐之年,身强体健,又有七子一孙,未来想必子孙更多,这都是太子不及的。
沈清猗这会没注意他,萧琰那种天才遇上妖孽的表情让她觉得有几分好笑,揶揄的看了她一眼,“这就受打击了?”
萧琮拱手解释道:“十七郎面有疮疥未愈,露颜不雅,还望见谅。”
因为大唐的存在,才有威州的气度。
刘仪质和程延夏心里都落下块石头,萧世子若要追究“原州马贼”袭杀事件,他二人是脱不了责任的,河西都督府一本奏章上报朝廷,他二人肯定得罢官去职,而今世子这个态度显然是表示“宽贷原州之责”,这让二人都心生感激,对萧琮好感增加的同时,也坚定了彻查乌孜部的决心——必须要给梁国公世子一个交待!而且也要彻底清除原州存在奸胡的隐患。
程延夏神色凝重回复道:“有百十骑是高昌回纥,左胳膊上刺有‘真主’的回文;另有十五人应该是乌孜部出来的,后背刺有熊头。”回纥诸部中唯有乌孜部以黑熊为崇拜。
萧琰这才发觉欢喜过头,立即不滚了,老实认错,“姊姊,我是一时太高兴了。”心境进阶那是要讲机缘的,不比内功修为积累就能进步,这种顿悟的进阶机会可遇而不可求,莫怪她一时欢喜忘形了。
沈清猗脱了履,绕过屏风坐障走进屋内,一边问她:“伤得如何?”
一名躺在地上的骑兵哑声喝道。
三百牙兵迅速三面散开列成圆阵向外,取下鞍袋上的军用擘张弩,上箭平端。
沈清猗看了一眼萧琮。
沈清猗给她拭血的手突然一按,萧琰痛呼一声。
青葙觉得,如果不是听着那“嗤嗤”声让人发毛,单看少夫人这手势,真是如蝴蝶穿花,轻灵美妙。
在那枝桃花盛开的桃枝下,一个少年仰脸而立,漆墨的眸子盯着坐在桃枝上的一只松鼠……两爪合抱的一只桃子。
霍倚楼噗哧一笑,“眼目一新”——这是说她与虞璇玑反差太大么?
那笑声极酥,好似上等丝绸,滑过心尖上,那笑声又极媚,好似千种风情,让人只听便觉心得□□,恨不得用人挠一挠。
向晚用膳的时候却对妻子道:“阿琰比较听你的话。”
萧琰隐隐觉得,她修习的内功心法和淬体诀不是一般的道门心法。
萧琰道:“十四哥只是年纪比我长点,他还没打败萧向南哩。”言下之意,萧琤论武不如她,为何他能入军,她不能?
萧琰觉得好生牙疼,“阿母,我去练刀了。”跳起来就跑了。
萧琮道:“吐蕃从来没有平婚的说法,但赤德松赞在吐蕃的王权极盛,压下了一切反对声音,立国书与长乐嘉庆公主结了平婚契。如今赤德松赞薨逝,公主自然是要回长安的。”
她觉得身体更轻了,轻功一跃而起就可登上二丈五高的景苑苑墙,再也不需要在墙上交足一踏了。更重要的是,她觉得吸纳天地元气的速度更快了,就好像经脉原先是有淤泥的水渠,如今洗掉了淤泥,那河水当然就入渠更多更快了。
便听萧昡道:“明年你不必再上族学,正月十五后,随顾先生学经史,教你为人处事的道理。”
萧琤心里的燥火“嚓”一声点燃,左臂呼的出拳,捣向她腰际。萧琰右掌成刀,横切挡格。转眼两人交手几回合。萧琤没占着便宜,恼怒下出手更猛,便听“咣当”一声,左手因被萧琰挡回,宽大的袖子带落几上的金盏,连着酒水洒落到他衣摆上。
萧琰哦了一声。
萧琤跽直身,“禀父亲,孩儿与吕子鸣比武,败者认输。”
萧琤和萧玳来得晚,三十六列茵席差不多跪满了。
萧琰声音里带着不乐意道:“公主说,父亲将我记在了她的名下。”她仰起眸子,看着商清,“可是,阿母,我不愿意。您才是我的母亲!”
四名侍女轻无声息的随在主子身后。
这棵树是清宁院建好之日,他亲手种下。梧桐,梧桐,有凤栖梧。
东阁是正式待客的地方,就在寝房的东隔壁,两房之间有内廊连通,内廊的南一半是侍婢煎茶上果子的梢间,也有门开向外面的楼廊,北一半是花廊,摆着七八盆碧绿的冬青树,整条廊上都铺了浅绿色的长毛毯,不用着履,直接穿袜过去。
“唉哟喂,”萧琰急忙握住她手,“别呀,我只是随口抱怨两句。学医不麻烦,真的,一点都不麻烦。”
茶汤煎得很酽,因为萧琰喜欢,里面又放了牛乳,浓酽又香醇。
她知道,沈清猗对她是真心关护。
沈清猗做了个噤声手势,举步优雅而又轻然无声的行走在通往亭子的青石道上。
萧琰想了想,再答。
二婢应声而去。
萧琰嘻嘻一笑,想着阿兄身边不缺好东西,便爽快收下,“谢谢阿兄,我很喜欢。”
两人成亲已近一年,但夫妻之事的第一次却是在一个月之前,萧琮身子调理妥当之后。
萧琮沉吟道:“这佛珠的确招眼。”
萧琮叹了口气,“阿琰见到阿嫂比见到阿兄还欢悦啊。”
首先是太子的礼,“一枝五百年份的山参……”
她眼眶热意涌上来,却在听见轻轻的足音时,狠狠闭了下眼,将那热意尽数逼了回去。
就在先前,她还在为下药而犹豫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