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猗抬眉瞪她一眼,“以后你夫……”她顿了一下,想着萧琰以后大概是娶不是嫁,便转口道,“以后你夫郎看得见。”

晚食,萧琰的食案上摆着七八只竹笼,盛着一只只尖圆的桃花蒸饼。

霍倚楼曼睇而笑,那眸子看向萧琮,柔媚动人的声音道:“我和沈三郎君路过河内兴灵二州时,听得歌坊中传唱《玉陵曲水集》,萧世子的五言风雅蕴致,真如林下萧萧也。”

千亩桃花映广陵,万里春风晚来迟。

萧琰蹙眉道:“等我入军了,再告诉四哥吧?”

此后便是次次被虐,然后养伤,然后又被虐……

沈清猗又揪她耳朵,“心思不纯。”

“怎么是讹诈呢?”萧琮微微笑着,“公主可是吐蕃王子刺杀的,不管是格桑达玛还是丹增多吉,反正是吐蕃人干的。”

长乐嘉庆公主是吐蕃王的赞蒙(王后),但无子。丹增多吉和格桑达玛都是赤德松赞之前的赞蒙、末蒙所出。按理,公主对丹增多吉和格桑达玛都毫无威胁,格桑达玛刺杀公主做什么?

省出的时间都被萧琰拿来练刀。

萧昡哼了一声,脸色却没那么沉峻了。

在大唐,媵是有品级的妾,上五品就可以称为侧室了。而妾是无品级的,一般不能出席家宴,除非生有子女。当然也有例外的,比如很受郎主宠爱的,萧昡的十九弟萧晏就曾经宠爱过一位年经貎美的侍妾,分岁宴时还将她的席位安置在育有子女的侍妾之右,没出两年,这位妾室就“难产”而死了,萧晏也不过叹惋一晚,第二日照旧偎红倚绿,如花美妾纳进不断,这种事在世家勋贵中很常见,家养十几个妾都算少的。像萧昡这种地位,只有五个媵妾的很少见,其中一个侍妾还因幼子夭折跟着逝去了,算起来只有一媵三妾。按制来讲,他是从一品的国公和从一品的大都督,可以有媵十人,视从六品,但萧昡以“只封一媵”上表,给吕氏请封了从五品的县君,便不能再有媵了,但没品级的侍妾却是无限制的——至今只有三个妾,在高门世家家主中很罕见。

藏香轻指叩门。

从第六盏酒起,就是长辈考较子弟学业。

孙云昕心中也甚是惊诧,带着骄矜的眼色落在萧琰玄服的朱红襟边上,弯细的眉便挑了起来,盯在萧琰的脸上带着审视的打量。

商清刻完这个字,似乎并不满意,刀一扔,挥袖起身,“烧了。”

萧琮一听母亲连姓带字叫他,脸色立即端肃起来,“母亲有何吩咐?”

虽说寒门通过科举入仕已经广泛,但同等的才华,世家子弟肯定要比寒门子弟容易出人头地,即使在河西也是如此。

她忍不住抬眸,“姊姊用的香太冷了……”想了想,“该用柔一点的香才好,会暖和些。”又注意到屋内也是一股梅香,抬眼四望去,便见西南角摆着一盆人高的腊梅花,正黄蕊绽放。

未初时分,萧琰到了承和院,未几,拿着书进了内院。

她手指一滑,袖中的手炉落在了膝上。

“好。”萧琰松口气,这个比五色八花锦好多了,不假思索的点头,又补充道,“阿嫂说好,自然是好的。”

但要将这斗转星移的“移”练好绝也非易事。武功一途,除了苦练外,还得讲悟性,没有悟性,任你苦练也无法臻至大成。

萧琰在清宁院用的也是这种澡豆。在她眼里,这物很寻常——没有比较,珠玉也就成了寻常。

萧琰老实道:“一至三卷都读完了。”

萧琰“铿”一声拔出刀。

“什么或许、可能,你这老骨头,越来越油滑。”萧昡笑骂他一句。

萧琰听着这清冷如寒泉的声音,心中怨怼仿佛被流水抚过,清静下去。

沈清猗在跟随安平公主措置年礼时,就感受到了这一点。

绮娘眼睛一亮,想起萧琰白日回院兴奋说“四嫂答应教我了”,顿时面色恍然,心道:尊上高明。

施了一百针后,萧琮身上的肤色才渐转正常,虽然因长期虚弱显得苍白,却没了那可怖的青色。

在第一次针炙后,耳力敏锐的萧琰就在无意中听见赤芍对白苏说:“郡君换下来的衣衫都湿透了。”然回想当时,她这位四嫂在下针时竟没有表露出丝毫异常——这般沉静镇定真让人敬佩。

“好!”萧琰笑起来。

为了身高腿长,她,她拼了……

书房静谧。

那年正是盛夏六月,萧琰头一回见到了她同父异母的兄长、兰陵萧氏的嗣郎君——萧琮。

萧琰哼哼,“再大也是您女儿呀。”

萧昡取出一只玉瑗,对沈清猗道:“你是个聪明孩子。有你在四郎身边尽心,为父就宽心了。”

商清却不为所动,淡淡瞥了她一眼,“一切憎恶嗔痴,皆是烦扰根由。尘世浮华泡影,不过转瞬即逝。有荣华声名又如何,不及心中方寸。心自在,即大自在。旁人眼光不过浮云,何须在意。”

凉薄的唇角勾起冰冷的弧度,那双透逼人心的寒眸便又隐在了鸾冠绦穗之后。

萧琰道:“不痛。”便想坐起,被沈清猗瞪了一眼,想起只穿了内衫没缠胸,便抬手拉了拉被子,侧了脸问道,“阿兄,我接下萧怀中一百招了,父亲会让我去哪军?”

萧琮略心塞,好歹让他这个兄长再表达下关切吧,但见她一脸期盼的样子,不由无奈的摇头,道:“你还真是等不急。我过来时,父亲说,让你伤好后就去静南军。”

“静南军?”萧琰眼一亮,她对七姑母萧曈还是很有好感的。“那我什么时候去静州?”她有些迫不及待。

萧琮皱了下眉道:“你先养好伤再说。”心想再快也得过完年再去,听父亲的意思却是年前就去。他隐下了这一节,道:“阿琰回去,也要问问商娘子的意见。”

萧琰点头,“我回去问娘子。”

酉时,她坐肩舆回了景苑,商七和绮娘抬了檐子接她。

晚食后,她与母亲说父亲同意她去静南军。

商清淡墨色的眸子在烛光下有些深,对着萧琰殷殷的眼神,说道:“静南军太远,年前太仓促,年后三月再启程吧。”

萧琰因为乍喜而殷切的心情便顿然沉了下去,想着静州这么远,以后见阿母就不容易了,不由趴到母亲膝上惆怅道:“我到静南军后,就看不到阿母了。”

商清的声音淡然,“鹰总是要飞的。”

***

萧昡很快得到了清宁院的答复。

“那位同意十七去静南军。”他对安平公主道。

得到萧怀中带回的答复时,他心中松了口气,同时又生出不安。

让萧琰年前就去静南军是他的试探,原想清宁院那位不会轻易答应,没想到竟成了,只是时间改到年后,当然这一点并不重要,萧昡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因为疑惑而感到不安。

安平公主道:“你想太多也没用。还不如想想,别让萧宝宝带歪了十七。”她对萧曈那性子可不怎么放心,“别把我家十七带出匪气了。”

萧昡也觉得头疼,如果可能,他真不想送萧琰去静南军。想了想,道:“阿曈还是有分寸的。”

安平公主嗤一声,“相信你和萧宝宝,还不如相信我家阿琰的心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