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触电一样的感觉瞬间沿着手臂直达脑海,正雨刷的抽回手,不自然的盯着前面的舞台,“看,看演出!”

正雨苦笑,摇头,“哪儿呢。”说着又连打几遍,可是依旧占线,只得作罢,“我哥,旅游旺季,谈判旺季,呵呵,想必他很忙吧。”

那天,看着正雨吃完了饭,菲拉南特平静地瞥一眼盘中特别有技巧的剩下来的青椒胡萝卜之类,直接忽视掉相当有艺术感的摆放方法,对一遍的多瑞淡淡的吩咐道:“取消他的甜点——”

菲拉南特冷笑的看着边跟自己说话边还一心多用的跟路过的年轻护士们眉来眼去的正雨,微微上前一步,似乎是无意中挡在了他面前,用力把这可恶的无论什么情况下似乎都不忘招蜂引蝶的小东西的脸往旁边一掰,指着远处一个瘫坐在轮椅上一动不能动的中年人,微微俯身在他耳边,亲切而热心的介绍道,“哦,瞧,据说那个人就是压力太大了,然后跳楼自杀未遂,结果,终身瘫痪。”

“那个,菲拉南特?”眼看着菲拉南特帮自己重新掖好被角之后就要往外走,正雨也急了,一咬牙直起身体,揪住了他的衣袖,“菲拉南特,咳咳!”

脚边已经堆满了画布,有的是刚下笔就被扯下来丢开,有的是熬了好几天,却在要收笔的前一刻突然觉得怎么看怎么不满意揉碎的

菲拉南特轻轻挑眉,另一只手缓缓地摩擦着精致高挑的水晶杯,里面的猩红酒液微微晃动,“鉴于对朋友的担忧,也许你不介意在踏上意大利国土的第一时间给我打个电话?”

“切,”玄振轩不屑道,“别以为你小子在想什么我不知道,放心了,那小子死不了,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哦?死了这条心吧,一旦放你下去我会不知道你下一步要做什么吗?确定了功灿没事之后就要飞回意大利吧?徐正雨,你是不是想死?啊?来来回回的把别人照顾好了之后就让我们去给你扫墓吗啊,混小子!这可真是,他妈的!”

平时不哭的人一旦哭起来格外厉害,以前不知道,反正徐正雨现在是见识到了,他竟然没办法把自己的胳膊抽回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衣服上渐渐地涂满了薛功灿的眼泪鼻涕,无声叹气。

到底是,为什么?

正雨十分不自在的欠身,“过奖。”从低头到抬头整个过程却再也不直视菲拉南德的眼睛。

“是吗?”艾琳娜有些失望的嘟嘟嘴,不过随即又不懈的追问,“那么周六呢?我记得你周六没课的,可以吧?”

正雨难以置信的摇摇头,“敬佩的眼神。”

“没关系,”正雨满不在乎的摆摆手,又看看薛功灿,一挑眉,“我说薛功灿啊,说起来,我还没找你算账啊!”

正笑着的张女士一听这话,顿时一僵,端起桌上的咖啡杯往嘴边凑,还没碰嘴唇的就又放回去,手在半空中漫无目的的晃了晃,然后又伸往咖啡杯。

整场考试过程中,正雨觉得自己好像在做一种惊心动魄、惨无人道的勾当:从近乎停止运转的脑海中硬生生的抽取脑细胞,然后将它们细细碾碎,混杂着自己近乎透支的体能调配成染料,再一笔笔的涂抹到画布上,过程无比惨烈,结果无比悲壮。他几乎都能从那些色彩深处看到狰狞的血色,唔,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扭曲的美感,这对他来说有些新鲜。

张女士摇头,又问家政小阿姨,“怎么回事?”

正雨跟薛功灿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能说什么,只能沉默着坐在病房中,希望玄振轩能感受到来自周围人的关心。

为此正雨特别开心,以前自己满世界跑的时候张女士总是火冒三丈,现在这边只要搬出教授的金字招牌,立刻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虽然还是难免担心,但是总归是名正言顺了不是。

金世璇笑的有些勉强,搂着功灿的胳膊道,“哥哥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弟,我当然不会介意,可是哥哥,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总觉得正雨似乎对我有些敌意。”

正雨拿着花直起身来,看着眼前几乎是凭空出现的人,半晌才回过神来,又惊又喜,“薛功灿,你怎么会在这里?”

“哎呀没问题啦,”另一个男孩拍拍他的肩膀,“不过是出去玩而已,我们里面只有功灿你自己是真正要做事的,你没问题我们自然就没问题啊,对吧世璇?”

佛罗伦萨美术学院,世界上历史最为悠久,艺术氛围最为浓厚的美术学院。前世的郑雨便是在巴黎美术学院试读了半年之后便不顾教授的挽留,毅然决然的重考入了佛罗伦萨。

“喂,小子,”他往前走几步,“快点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听说你家很有钱啊,不然,我们就要在你手上做点功夫了。”

喂,不要这么擅自决定好么!

“哦,玄会长啊,”薛爷爷笑吟吟的点头,又看看他身边的两个小男孩,“这是令公子吗,真是乖巧可爱啊。”

不过,视线落到前面看似杂乱无章的画具上面,正雨漂亮的脸上流露出言语难以描绘的温柔。

喊了几声,完全的不到回应的菲拉南特无奈摇头,捏捏眉心,对身后的多瑞道,“去把笔记本和明天需要的文件取来,明天的会议是几点来着?”

多瑞翻了下备忘录,“十点半。”

菲拉南特粗略估量下时间,“十点钟之前过来接我,”刚转过身去又叫住她,想了想,“也别太早了。”

多瑞了然的点头,又语带笑意问道,“需要我送早餐吗?”

赞许的看她一眼,菲拉南特点点下巴,“九点钟准时过来,对了,中式的。”

飞快的往备忘录上添了几行字,多瑞转身上车,飞驰而去,一个小时之后再次回来,手中提着菲拉南特需要的东西,外加两条厚毯子,还特别体贴的说道,“原谅我的自作主张,boss,临走之前我无意中瞥了一眼,里面除了一块长毛地毯之外,抱歉,我找不到任何可以保温的东西。”

“做得很好。”

鉴于此时的正雨已经陷入了几乎疯狂的无人状态,可怜的菲拉南特先生只得一个人坐到靠墙的沙上,对着那张对要工作的他而言明显又低又窄的休闲小桌子,孤独地敲击着键盘。

胖乎乎的时针走了一圈又一圈,外面的天空也从漆黑慢慢淡去,逐渐泛出一点鱼肚白,雪仍在下,干枯的树枝上面也已经堆积起了瘦长的雪条,偶尔因为不堪重负骤然歪下来,出扑簌簌的响声。

等到终于满意的停下来的时候,正雨的双手已经僵硬,他甚至没办法灵活地将手指从画笔上面拿开,而不得不借助另外五根手指的力量。

然而还没等他笨拙的付诸实践,突然多出来的一双手已经先一步抽走了他右手指间的画笔,然后不轻不重的按摩起来。

“啊!”完全没有想到会有第二个人存在的正雨条件反射的叫了一声,下意识的扭头一看,愣住了,“菲拉南特?你怎么在这儿?”

一下下按摩着正雨的手,等到看着它们恢复血色菲拉南特才松开来,慢慢拉着他往上站,“我该为自己微弱的存在感感到悲哀么?能站起来吗?”

“嘶!”整整做了一个晚上,现在的两条腿就像两截硬邦邦的木头,从腰一下,正雨完全没有任何感觉。

“没办法了。”菲拉南特简单的摇下头,然后一把将他抄了起来。

“喂喂喂!”片刻的呆滞后,正雨开始用力挣扎,无穷无尽的羞耻感袭击了他,“我自己能走!”老子才不要什么公主抱!

鄙夷的看他一眼,菲拉南特冷哼一声,“用这两条木棍吗?”

“适应一会儿就好了!”

“听着,”不由分说的将正雨丢到唯一能躺人的长毛地毯上,上面已经事先铺了一层毛毯,然后又硬给他按上另一层,顺手将室内温度调高几度,菲拉南特用隐隐带着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他,语气不容辩驳,“现在是五点五十分,十点半我就要去开会,下午一点你也要去上课,所以,我需要,你也需要,睡眠!现在,闭上眼睛,睡觉!”说着也躺了下来,双手还死死地搂着正雨的腰。

“别别别!”腰部相当敏感的正雨登时就是一阵激灵,惨兮兮的往后缩,“别这样。”

菲拉南特根本不理会他,死抱着不撒手,闭着眼睛道,“两个选择,乖乖睡觉,或是,我强迫你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