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后边,声音已经严厉起来。

红豆“嗯”了一声,忽然一把将身上的被子掀开叹道:“姑姑,好麻烦啊……”

村里人谁都知道,赵达家的是个爽利的性子,平时说话做事风风火火的,但是绝对讲道理,轻易不会这样动怒。今儿,看来是真气坏了。

“我叫人送你。”朱子熙起身。

可是现在,她改了主意。玉兰若是一直这么闷在家里,她只会越来越记起胡建的好!

犹豫了一下水杏就要跟上去,被瑾娘拉住了。

赵达家的扬扬眉毛,笑道:“就是水杏!”

故而,瑾娘姐弟三个虽然跟着赵玉兰来到了李家庄生活,但是心里还是很惦记这个父亲的。

远远的,就瞧见那边围了不少人。红豆眼尖,顺着人缝看过去,怎么看那里边的人怎么眼熟,忙加快了脚步,来到了河边。

“成!”叶致远将衣裳仔细叠好了收入怀中,“我明儿骑马来接你。顺便,我也要往县衙里去一趟。”

一进了院子,就瞧见杨耀祖正在那里扎着马步打拳,嘴里呵呵有声。他身后一溜儿排了三个萝卜头,都跟着他学,还挺认真的。就是一个个的满头满脸都是汗,身上的小褂也都湿了。叶致远站在后边,一板一眼地纠正着他们的动作。淡淡地瞥了红豆一眼,嘴角动了动,也不知道是想笑还是怎么着,又耷拉下了眼皮。

跺了跺脚,红豆进了院子。

冷冰冰的话一出口,不但那几个倒在地上的男人吓了一跳,就连红豆也不免吃了一惊。转念一想,就明白了过来。这响晴白日,要说碰瓷儿,在县城里岂不是更好?越是人多,才越容易成功。哪里有跑到偏僻的山路上来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又正赶上立马就要农忙,一般的农家人谁会进城?七八个大男人等在这里就为了讹人,那也未免太有些“守株待兔”了吧?况且,这样等在小路上碰瓷儿讹人的,能讹到几个钱?就值得七八个人一起来?时间不对,地点不对,出现的人数也不对!

“那不能。”红豆赶紧说道,“都是为我好,我要是不领情,那可就是糊涂了。”

叶致远听了,心中不免一喜,又摇了摇头:“要让我定,那是越早越好。不过,总还得红豆点头才行。上回她还说,我们那边儿盖起来的房子她可不去住,要按照她的心思重新起一座。我想着,若是来得及,等过了这个麦秋就问好了她的意思,我再找地方重盖,然后再说成亲的事情吧。”

韩如梅推开赵氏,起身掠了掠鬓角,冷冷地说:“算了,我也不指望你们了……我可没想到,自己亲娘亲哥哥有一天得让我受着委屈!你们不管这事儿,我自己想法子去!”

因为记挂着红豆,便又赶回来。见红豆看向自己,目光中带着探寻,便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以眼神示意后边再说。

每年到了槐花开的时候,都是村里小孩子们的节日。槐花能吃,生吃带着一股子甜香味儿,还能煮粥、凉拌、蒸槐花糕,条件好些的人家,还能用油煎槐花饼吃。要是采下来晒干了,还能泡水喝——权当是茶叶用了。

朱子熙这次回清远,住的时候不算短。可就是这样,他愣是一天都没有踏进过梧桐苑,平日里就跟完全没有这个妻子一般。

用一个干净的筛子盖在了菜码上,红豆开始切肉丁,准备炸酱。一般乡下人家吃的酱,都是自家烀的豆子做成的。红豆不太喜欢那种味道,因此,炸的是从县城的杂货铺里买来的鲜黄酱。

香秀坐不住了,站起来就往外跑,嘴里叫着:“我这就去跟我娘说了,明儿和你们一块儿进城!说好了啊,这个买卖谁也别跟我抢!”

赵达听了不置可否。他也早就看出了叶致远那点儿心思,不过,在他看来,叶致远这个人挺有担当。不说别的,之前大牛就提起过,叶致远在北疆的时候是个头儿,按照功绩,那是可以留在军里的。搏上几年,怕不是有一番大作为?可就是这样,还是毅然就带着这些手下回来了。一般男人,谁能做到?这么个有情有义有担当的汉子,红豆要是嫁了他,也绝对错不了!

“还说没有呢,脸都成了苦瓜了。”叶致远并不会哄人,一句话说完,红豆的眼睛已经红了,用力甩着叶致远的手。

出去一看,红豆吓了一跳——她原本以为还是坐马车去,谁知道叶致远居然骑了一匹高头骏马,浑身黑亮,神骏非凡。叶致远一身墨蓝色长衫,腰间束了一条黑色腰带,整个人散发出一种精悍之气。

“能不急吗?”韩氏喃喃道,“从小,他跟我就不怎么亲近。可是我一门心思喜欢他呀,姑妈你知道的!我想嫁给他,有错吗?姑妈,你说我有错吗?我是堂堂的韩家嫡女,难道配不上他吗?为了那么一个女人,他跟我闹到了今天!姑妈,我真恨哪!”

青松万般不情愿。什么嘛,不就是一个乡下丫头?比府里的二等丫头还不如呢!就算是生的颜色好些,又有什么可拿乔的?自家少爷走南闯北,什么样的绝色人物没见过呀,犯得着跟一个粗鄙的丫头这样吗?

与前几次进城不同,现下正是一年中春意最浓的时候,平坦的土路两旁,绿意葱茏,中间开着不少不知名的野花儿,浅黄,淡粉,轻紫,各色都有,随着春风摇摇曳曳,虽然没有什么名花的妍丽香浓,倒也别有一番田园风味儿。再加上偶尔闪过的几株野杏树,野桃树等也正是花期,果树上特有的苦涩香气弥漫开来,真是说不出的爽心悦目。

一边儿说着,一边儿跺了跺脚,示意自己的确很冷。

水杏看了看她,抿了抿嘴角,挑眉说道:“那你留下好了,可得让大虎子多吃点。”

因为要去镇上,故而晚饭吃得早了些。几个孩子早就兴奋得不知所以,叽叽喳喳说着,就连香甜软糯的元宵,都没能堵住了他们的嘴。

“等会儿裹上糯米粉,晚上再煮元宵吧。”

“闭嘴!”卜东仁恼羞成怒地呵斥。

叶致远冷笑:“一个男人,就只有这点打女人的本事?不反省自己做错过什么,反而将错怪罪在女人身上?既然这样,这只爪子留着还有什么用?”

眼前的红豆,水蓝色镶边儿的立领棉袄,不似别的棉衣那般臃肿。腰身部分巧妙地缩了进去,显出腰身盈盈一握,配上底下米白色的碎花棉裙,让整个儿人看起来雅致清新。她一头乌黑的秀只随意地挽着,风一吹,便有两缕碎拂动在脸颊边。她的双眉宛若新月,眼眸闪动如星,慧黠又灵动,哪里还有一丝乡下土丫头的样子?

赵玉兰与他成亲多年,两个人之间并没有什么不和,相反,夫妻感情还是很深的。见了他这样,赵玉兰心里骤痛,红着眼睛点了点头。

赵达家谍了眼睛一亮,忙道:“当然会了。说起来,那些针线上的活儿,你娘在的时候还指点过她呢。”

胡建目视着赵玉兰,尚未答话,胡王氏已经尖声叫道:“当然不算,不算!我不同意!”

小二正送了一壶酒进来,听了这话笑道:“这位爷果然是见多识广的。咱们本地没有螃蟹,确实也没这个吃法。这还是我们酒楼里前年重金请来的一位专门做点心的师傅做的呢,说正宗不正宗的您尝尝就知道了。”

叶致远挥手让他出去了,拿起一只螃蟹替红豆剥了,挑出蟹黄拌上姜醋递给红豆:“这个东西好吃,不过有些寒凉。你吃一个就行了。”

红豆瞥了他一眼,“才成亲一天,就要管着我了。”

话是这么说着,嘴角却翘了起来。

四个人吃的正高兴,忽然门被推开了,林源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