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顺手摘了一根鲜灵灵的黄瓜洗了洗,直接咬着吃了,嘴里笑着:“没事儿,我身子骨壮实呢。”又问:“奶奶,咱晚上吃什么啊?我这中午也没吃好,饿了呢。”

此时已经是五月初,一天热似一天。再过些日子就要麦收了,是一年中最累人最紧张的时候。

左右对比了一番,赵达家的不能不说,叶致远真的是个好人选。

红豆觉得自己的认知再一次被打破,将军,侯府公子,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红豆红了脸,“我是不是不该过来?”

大韩氏叹了口气,叫人去取了水来伺候韩氏梳洗。有眼力见儿的小丫头们赶紧上前收拾了地上的碎瓷渣滓等物,然后退了出去。韩氏抽泣了几声,顺从地洗了脸,重新梳了头发匀了脂粉,又换了一件儿水蓝色的家常衣裳,这才在垂着头坐到了大韩氏身边。她抬起眼来,讷讷道:“姑妈……”

红豆眉头微皱,隐隐猜到了是谁。

因为正是春耕忙活的时候,赵达家里地虽然不多,今年又多了杨耀祖帮忙,但这两些天也还是没有什么时间上城去。叶致远带着那帮兵士正在山上开荒,也不好走开。红豆就准备搭村子里王九的车进城去。

“五十文?”瑾娘犹豫了,这可不便宜了。要知道,上好的白面也才不过十几二十文一斤呢。

虽说是镇,但是因为这里恰好在三县交界之处,再往东便是河道,正处于交通便利之处。因此,镇上往来客商不少,店铺也多,繁华并不输给清远县城。

“不是啊,这个是叶头儿上回说没了换洗的衣裳,让我帮着做的。刚做完,我不好过去找他,表叔你帮着拿回去给他吧。”

“怎么不跟着你娘学呢?”红豆纳罕。赵玉兰的绣活儿自己虽然没见到,可是那针线是极好的。就冲这个,也不会比自己差。

叶致远骤然身上紧绷,手中力道加大,卜东仁“嗷”的一声忍不住叫了出来。

路人的嘲笑讽刺,其实卜东仁并不放在心上。在他看来,不过就是一群愚人,人云亦云罢了。等他来年秋天参加乡试,那举人自然是手到擒来,到时候看看谁还会再说这些有的没的?他在意的,是方才自己来拜望过的老师,文渊书院的方孝悬先生。

“红豆?!”

红豆故意惊讶地叫:“哎呦,小丫头还想穿裙子呀?”

三个女人一起动手,很快饺子就上了桌。几个孩子就着肉菜吃得很香,赵玉兰却是食不下咽。

杨耀祖大叫:“说那么多有什么用?像这种把手伸到自家人身上的,俺们当兵的最看不上!要是还在营里头,这等暗伤兄弟的就该被剁了手打死!”

“不,我不会回去。”要说从前,胡王氏这么说话的时候,赵玉兰早就怕到了十分,必然会唯唯诺诺。这次,反倒是平静了。她从自己父亲身后走出来,冷静地看着胡王氏,“不但我不会跟你们回去,就连我的孩子,也不会跟你们回去。孩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生了他们养了他们。你们,谁也没有权力说卖!”

胡建进不去门,在胡王氏的骂骂咧咧声中跟胡强挤了去睡觉。到了半夜里,赵玉兰给吓坏的孩子穿好了衣裳,偷偷摸摸出了胡家。领着两个大的,背着一个小的,摸着黑一路走回了娘家。

“这是咋了,啊?”赵达家的强忍着心酸,朝三个孩子招手,“来,到姥姥这里来!”

叶致远难得露出笑容,“小二,胳膊还疼不疼?”

张氏得知后心里早就浸了一坛子醋,觉得红豆有这样来钱的路子,从前却捂着藏着不说,真真不是个东西!

红豆过去喂了小二喝药,药很苦,小二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水杏端了果脯过来,塞了一块儿到他嘴里,笑道:“小东西,还挺大胆子。”

张四柱被砸了个正着,火气就起来了,瞪眼怪叫:“我还就摸了怎么着?你个小兔崽子,找死呢是吧?”

勉强压下心中的不喜,韩如梅浅笑:“昨儿才知道妹妹在这里,大爷瞒着我呢。要我说,其实大可不必,我又不是那等拈酸吃醋的人。妹妹花儿一样的人物,怎么能住在这样的地方呢?所以今儿我来了,为的就是接妹妹回去。等大爷回来,咱们姐妹一处相迎,也算是给大爷一个惊喜不是?”

红豆觉得自己可能有些玄幻了,敢情闹了半天,这位朱少奶奶是把自己当成了朱子熙养在外边的女人了?还妹妹!这还要把自己接回到朱家去?是真贤惠过头了呢,还是学着王熙凤要暗地里整死自己呢?

见红豆脸上表情变幻,却没说话,韩如梅以为她是有什么想法,忙又说道:“妹妹放心,我并不是小气的人。今儿既然上了门来,就是打定了主意要与妹妹好生相处的。不瞒妹妹说,我跟大爷从小一起长大,说句青梅竹马也不为过了。我看他,比自己性命还要重些。他喜欢妹妹,我又怎么会针对妹妹呢?顺着他的心意让他开心还来不及呢!我想,妹妹既然肯在这里,想必也是和我一样,对大爷有一番真心的……”

“等一等!”红豆打断了韩如梅的话,“我想,朱少奶奶是有些误会了。我与朱少爷,不过是有些生意上的来往,或者说,我们是合伙儿做买卖而已。并不是朱少奶奶所想的那样,什么姐姐妹妹进府出府的话,还请少奶奶慎言。”

“妹妹何必这样说呢?”韩如梅带着些许不悦,“说句不怕你难受的话,朱家是什么样的门第?几代行商,买卖做得大了去了。你没听人说过吗,咱们北方两大行商世家,一个是万县程家,一个就是咱们清远朱家。大爷从十四岁开始就执掌家业,他,能与一个女人有什么生意来往?”

红豆不耐,起身道:“亏得少奶奶还说自己与朱少爷青梅竹马,看他重逾生命。你就是这样看待他的?你是他的妻子,纵然不信我,也该信自己丈夫的人品。你方才那番话,不但侮辱了我,也侮辱了你的丈夫。”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我并不感兴趣。但是我知道,若是少奶奶再出口伤人,莫怪我会不客气。”

“你!”韩如梅豁然起身,从见到红豆起便一直压制的火气涌了上来,冷笑道,“这么说你倒是个干干净净的人了?别说笑了!说来说去,你不就是想着自己年轻貌美,在这里勾着大爷吗?我就不信了,这天底下谁会不喜欢富贵,谁能拒绝得了锦衣玉食!姑娘,我劝你一句,欲擒故纵固然能引得爷们儿一时,却是对自己没什么保证的!”

她身后的绿衣丫头丹桂接口道:“少奶奶何必与她多说,您一片好心,倒是让她当成了驴肝肺。这个姑娘,我劝你一句,我们少奶奶心地好,才会想着接你进府。万一哪天大爷厌倦了你,你也不至于没口饭吃!否则,像其他人家那样,这里的宅子一收,谁管你是死是活?你别不识好人心了!”

红豆一双妙目冷冷盯着丹桂,直到丹桂受不了,低下头去避开了,才看向韩如梅:“我这个人,脾气可能不太好。看在朱少爷的面子上,今日不会与你一般计较。你要是得寸进尺,我也不会让你白白侮辱了。老胡,送朱少奶奶出去!”

“你敢!”韩如梅一声厉喝,也不再做什么端庄贤淑的样子了,指着红豆撒泼:“好,你说你跟我们大爷是合伙儿做生意,我倒要问问你,这里做的什么生意?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总不会是做暗门子的吧?”

话音未落,脸上已经着了重重的一巴掌。韩如梅身后的两个仆妇两个丫头齐齐惊叫起来。

韩如梅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红豆,“你,你居然敢打我?”

她白嫩的脸上红肿了起来,嘴中隐隐有股子咸腥的味道。慌忙拿着上好的绸帕一擦,帕子上便出现了一道血红。

“你,你……”韩如梅从小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从来没有人动过一个指头。就算是朱子熙,对她一直是冷暴力,也并没有沾过她一巴掌。红豆这一个耳光,算是她开天辟地头一遭儿挨揍了。

“你你你,你大胆!”丹桂哆哆嗦嗦地扶住韩如梅,“你居然敢跟我们大少奶奶动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