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致远忍笑,回头斥了一句:“该干嘛干嘛去!”

韩氏泪雨滂沱,哭着扑到美妇怀里:“太太,姑妈……他,朱子熙他欺人太甚了!”

“红豆姑娘吗?我家少爷等候多时了。”一个长随迎过来,对着红豆微微一躬身,礼数挺周到。

“哎呀你们两个别只顾着说话了,有多少话回来不能说啊,红豆,赶紧的吧!别让王九爷爷等呢。”

“就这一支。”瑾娘摇摇头。

“就是啊,瑾娘玉娘,你们听红豆的,没错!”水杏过来推了玉娘上车,“赶紧的,咱们都坐你们家的车。”

红豆站在门口想了想,回屋子里把叶致远的衣裳包好了,出来锁上门又去了赵达家。刚到门口就碰上了要回那边帐篷的杨耀祖,红豆忙叫住他,把包袱递到他面前。

“红豆姐姐,”瑾娘看着自己脚上穿着的柳绿色棉鞋,下了很大决心才张嘴,“姥姥说你的绣活儿很好,你能不能教教我?等我学好了,也在你那里拿些活计来做。娘……或许就轻松些了。”

这情形看在卜东仁眼里说不出的刺眼,这吴婉娘是花痴吗?当着自己的面就跟被人眉来眼去的?

吴婉娘的娘家在桃花镇上,说起来虽然也是在本县辖域中,但是县城在东南,而桃花镇在西北,李家庄在中间,倒是跟一条直线差不多。镇上与县城相差百多里路,谁会知道一个小秀才退亲娶高门女的事儿呢?

“我都懂得。年下事情多,我就不去朱娘子那里了,还请大娘替我问好吧。”

到底是小孩子,新衣裳比什么都有吸引力,玉娘就那么坐在炕桌旁边,双手托着腮,眼巴巴地看着红豆。

折腾到了这个时候,早就过了吃饭的时候。别人还可,杨耀祖的肚子先叫了起来。赵达家的又气又笑,一拍他的脑门,道:“瞧我这记性,这个点儿了还没做饭!”

“不成,你们不许动我儿子!”胡王氏立刻把胡强护在了身后,母老虎一样的彪悍。

红豆压下了正要暴起的杨耀祖,往前走了两步,上下打量着胡王氏。要说胡王氏这个人,长得真是不咋样,高颧骨塌鼻梁,吊梢三角眼,嘴角还下垂,两道深深的法令纹透出她脾气必是极为暴躁的。

她没看到。公公大伯子都躲闪着眼神,那就是默认了婆婆的办法!

这三个孩子两女一男,最大的一个女孩儿看上去不过八九岁,另一个要小些,男孩儿最小,也就是四五岁的样子,与小二小三相仿。三个孩子都是瘦瘦弱弱,脸色蜡黄。或许是天气冷的厉害,他们在墙边上挤成了一团取暖,好不可怜!

小二小三都跟着红豆在堂屋里拌饺子馅儿,一见了叶致远,小二就扑了过去。他手臂被张四柱那个混蛋打折了,正是叶致远给疗的伤,因此小二对他很是亲近,丝毫没有像别的孩子那般,一见了他的冷脸就不敢说话。

“哼,我说呢,敢跟哥哥这么说话,到底是有个什么底气啊。原来,日子过好了是不是?”张氏指着桌子上的菜冷笑道,“我就不明白了,分家的时候你才得了多少东西?就有钱置办这些过年?莫不是,干了什么不能说的事儿吧?”

挑帘子进屋,就看见叶致远赵达安安静静地都坐在炕沿上——屋子里没有现成的椅子,杨耀祖却站在炕下,比手画脚地说着自己小时候上树掏鸟窝的趣事。不过,小二正疼得难受,虽然强忍着不哭,但是精神头却很不好。哥哥受伤了,小三也没有了听故事的兴致,含着眼泪趴在小二身边。

那他也不是好人!

叶致远脸上蓦然一寒,沉声道:“你说什么?”

红豆一怔,随即眼圈又红了。明明有错的是他,瞒着身份的是他,为什么来吓自己?

可是,叶致远身上的寒意让她不想说话,偏过头去不看他。

突然身上被一阵大力推倒,随即叶致远精壮的身体压了过来。唇上一痛,已经被叶致远堵住了嘴巴。

叶致远觉得自己心里一股怒火无可发泄。

她居然说再也不见?再也不见!

心中有气,动作便更加猛烈。

红豆只觉得他的舌头强硬地撬开了自己的双唇,粗鲁地闯进里边,野蛮地搅动着。呼吸,好像已经根本无法呼吸。她想推开他,但是那上过战场拉过铁胎大弓的手臂又岂是她能够推得动的?

“唔……放开我啊……”她拼命躲着他的吻,努力让自己发出声音。不料,叶致远只是身上僵了一下,动作一顿,随即更加火热。

红豆气怒交加,右膝猛然向上一顶,叶致远吃痛,一声闷哼,左手捂住自己的肚子,终于稍稍松开了一些。

见红豆就势要逃出自己的禁锢,叶致远右臂更加收紧,将人牢牢困住,“不准走!”红豆心下气苦,抬手就抽了过去,“你就这么对我?”

叶致远脸上挨了一下子,回过神来,再看红豆,雪白的贝齿咬着红肿的嘴唇,脸上一片紫胀,水光淋淋,分不出是泪水还是挣扎出的汗水。

“红豆,对不起!”叶致远慌忙将红豆将人抱起来,“我一时昏了头,不是故意的!”

这么说着,手却不敢离开红豆半分,似乎是生怕一松手,红豆就再也不见了。红豆不理他,低头整理自己的衣衫。随手将散乱的头发挽了一挽,无言地退出了他的怀抱,转身就走。

叶致远伸手捉住她的手,闭了闭眼睛,“红豆,你听我说完。并不是我不想告诉你我的身世,实在是无法开口。”

“无法开口?”红豆忍不住回头冷笑,反驳道,“所以你就准备瞒着我?是不是等你哪天觉得玩腻了,就可以不必瞒着了?你……你说什么想要娶我,根本就是在骗我,对不对?”

“没有!”叶致远再次搂住她,在她耳边低声道,“从来没有!我是真心想要娶你,也是真心想要带着弟兄们归隐田园。叶将军只是过去,现在李家庄的,只是叶致远而已!”

“我从来不敢说自己的身世,是怕你听了之后,会远离我……”

伴着春日正午的暖阳,叶致远缓缓说起了自己的身世。

“从我记事起,便没有看见过自己的父亲,是我娘一个人把我带大的。每当我问起来,娘总是说,我父亲已经不在了。那时候,我只以为,父亲是去世了。可是突然有一天,娘告诉我,我的父亲,还在人世。”

“那时候我才知道,我的父亲,居然是当朝的宰辅韩静如。”

“啊?”红豆惊讶,一时间忘了挣扎。这是怎样的情况?原来不但他本人是将军,还是高干子弟?自己果然命好吗,还是穿越的定律太过强大,但凡穿越必要遇上这样的人?

“我的外祖父,原本是当地小有名气的儒生,与我外祖母只有我母亲一个女儿。韩静如,是他的学生。我外祖父看他聪慧,且当时看来也是颇为斯文懂礼,便将我母亲许配给他。那时候,韩家不过一介寒门,能攀上这样一门亲事,对他们而言自然是喜出望外的。后来,我外祖父外祖母因染上了时疫过世,留下我母亲一人守着家产。一个女人万事不便,又要守孝,韩家便想了个法子,先行过了婚书,将我母亲抬入韩家。却不办喜宴,也不圆房,也算是给我外祖父外祖母守孝了,也便于照顾我的母亲。”

“我母亲虽然不是大家闺秀,却也是从小被外祖母捧在手心里长大,并不懂人心险恶,世态炎凉。在她看来,未婚夫一家有情有义,既顾虑了自己的处境,又能够解决自己的燃眉之急。”

“她一贯纯良,别人对她三分好,她便对人十分好。眼见未婚夫家境寒薄,便将自己带过去的家产嫁妆补贴进去。如此过了两年,韩静如秋试中了解元,自此一飞冲天。次年开春,便要进京赶考。临行时……”

叶致远说到这里,拳头握了起来,狠狠闭了闭眼睛,“临行时,他与我娘圆了房。”

“啊?”红豆轻叫一声,捂住了嘴。

叶致远苦笑,“你不必惊讶,事实便是如此。韩静如这个人,外表看来温润斯文,风度翩翩。我的母亲与他朝夕相对,又有夫妻名分,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也是再寻常不过。”

“韩家人满心欢喜地送了韩静如进京赶考。韩静如也不负众望,春闱中也是得了头名会元。殿试之中,更是成了本朝最为年轻的连中三元之人,一时之间风头无双,成了多少京中名媛眼中的佳婿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