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他受伤了还要躺在病床上录视频,他的战友来看望他,两个人开玩笑地互骂脏话,等战友走了老爹才发现忘记暂停,他受伤后没法编辑视频,只好很懊恼地对我说:‘刚刚那个是‘脏话叔叔’,宝宝你不要学他,千万别学’……”

她不可能害怕杨悦,就算全世界都指证他是魔鬼,她想,她也只认定他是她可怜又可爱的学生,他们在阴暗的地下室里相依为命三个月,以后,这条路也将一起走下去。

李慰心潮起伏,面上却眼也不眨地盯住挡风玻璃外的小矮人,单看她的神色会以为她吓破了胆。这也很正常,任谁看到一个人跳到十米高再倒立着向你走来都会被吓到,何况她只是位十八岁的年轻姑娘,长得青稚幼嫩,眼角下垂的样子像是随时都可能哭出来。

辽远无际的天幕背景中,李慰孤伶伶的一辆悬浮车与暗火帮庞大的车队飞速接近,两百米、一百米、五十米……追兵们透过挡风玻璃已经能看清她的脸,她脸上的神情居然在笑!

李慰把这三大组织稍作分析,第二和第一要不是地盘小就是干脆没有地盘,找上门太不方便;老三地盘众多,做的是大开门向外的生意,不管她打算混进去打听消息或者上门踢馆都是再适合不过。

她其实并不怕喝酒,不敢喝是为了别人的生命健康考虑,根据老妈的权威评判,她的酒品比老爹年轻时更糟。那天晚上醉酒后的回忆模模糊糊,始终都像隔了一层毛玻璃,如果不是这个梦,她都忘了派对上发生的不全是坏事,她还曾经遇到过一位神秘如塞壬的美少年。

杨悦点点头。

“哗啦!”万幸自动门没有玻璃墙那样坚不可摧,她仰天躺倒在玻璃碎渣中,杨悦的体重砸在她胸腹间,差点让她当场吐出来。

准点登上了地对空转接的飞机,李慰不敢太早放松,她带着杨悦缩在座位上一动也不敢动,漂亮的空乘小姐以为他们是一对未成年,好心送来两杯纯天然的鲜榨橙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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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好了?”归祚明审视他,“现在动手对方很可能会猜到是我们干的,如果他们吊销了已经发出来的许可证,我们之前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那就不留活口,”光头佬站起身,把充能完毕的等离子炮筒重新装回右臂上,“他们不会知道。”

猜到他会这么说,归祚明听着都头疼,忍不住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没那么简单,我们查不到对方的身份,不知道这潭子水到底有多深,李慰也不肯告诉我他们的秘密……唉,早知道现在要这样不顾后果地蛮干,当初又何必把那两个孩子卖给他们。”

光头佬听他一个人长吁短叹,知道自己这个搭档哪里都好,就是聪明过头容易瞻前顾后,于是用完好的左臂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怂,就是干。”

“操,你说谁怂了?!”

…………

……

如果死亡有一条明确的分界线,在今天,此时此刻,那一定是司机坐在车里的驾驶座上远望出去的那条地平线。雇佣兵们的车载扫描仪作用范围是前方一百五十到三百米,而空气燃烧炸弹的笼罩范围是一公里,遥远的差距反过来推进了生与死的距离。

不仅如此,雇佣兵们为隐匿行踪,还将半空中的悬浮车降低了高度,几乎是紧贴地面行驶。

近了,越来越近了,高空中仿佛有一双冷酷的眼睛看着这场悲剧即将不可避免地发生,也或许她并没有冷酷到底,借着一只蝴蝶翅膀的扇动,将一缕忧思适时传递进李慰的梦中。

李慰在做梦,梦里她有父亲也有母亲,生活圆满幸福,但她总是莫名其妙地焦虑,无论她亲爱的老爹如何安慰都不能使她平静下来。

年轻英俊的老爹把她抱到膝盖上,亲了亲她的脸颊,问她:“甜心,你想要什么,告诉爸爸,什么都可以。”

“我不知道,”李慰搂着老爹的脖子,沮丧地把脸埋进他硬梆梆的制服领子里,“爸爸,我不知道。”

“你想一想,认真地想一想,爸爸相信你,一定能想起来。”

“我……我……”

在梦里,李慰家隔壁那位吸毒而死的邻居阿姨还活着,她如愿地生下了一个小男孩儿,那孩子“咯咯”的笑声隔着栅栏都能清晰地传过来。

“爸爸,我想起来了!”李慰蓦地抬起头,看着她老爹的眼睛,大声地喊出来,“我想要一个弟弟,不,不是弟弟,是学生,不,他是什么都好,他也可以什么都不是,我不想要弟弟不想要学生只想要他一个——”

“杨悦!”

……

半空中,马洛的悬浮车正在平稳地向前行驶;地面上,雇佣兵们的悬浮车即将越过地平线;芦苇丛中,狙击手凑近了瞄准镜;滩涂岸边,李慰在睡梦中呼吸急促,司机好奇地看了她一眼,转回头,拇指摩挲按钮,随时准备按下炸弹启动键。

……

“杨悦!”李慰在梦中发出的呼喊传达到了另一个人的梦中。

“嘀嘀嘀嘀!”马洛的悬浮车内部突然充斥着刺耳的警报声,根本没人能分辨声音来自哪里,所有能发出警报的东西都在尖叫,马洛刚端起一杯“螺丝锥子”,他的属下有的正在阖目养神,有的正在通过公民终端连接网络,有的正在玩单机游戏……不管他们十分之一秒前都在干什么,十分之一秒后,他们全部“静止”了。

世界像被按下了暂停键,每个人都变成被嵌入琥珀的昆虫,维持着本来的动作不能移动分毫,马洛端着“螺丝锥子”,眼看晃荡的酒液都僵停在半空,他惊讶得想要放声呼喊,却连把眼睛睁大一点都做不到。

十分之一秒后,马洛动了,但不是他自己的主观行动,他身不由己地动作,看到自己坐下、起身、坐下,看到“螺丝锥子”分成一半金酒和一半青柠檬汁回到瓶子里;看到旁边的属下在网络上打字,倒着删掉了一个个发出去的文字;看到另一名属下的单机游戏“胜利过关”的音乐声倒着播放,胜利地退回了上一关。

他保留着清醒的意识亲眼看到时间在回溯,这辆车里的人,或许还有车外的人,全世界,所有的人。

“啦啦啦~”游戏机发出悦耳的音乐声,被倒退回去的新游戏关卡又开始了,马洛终于从玄之又玄的处境回到现实,他冷汗淋漓,口干舌燥,张眼望去其他人都平静如初,打游戏的打游戏,上网的上网,似乎只有他一个人独自经历了那场梦境般的时间旅行。

但他知道那不是梦,绝对不是,因为所有显示器上的时间都变化了,世界是真真切切地回到了五分钟前。

恰在此时,有个声音在马洛惊慌失措的脑海中响起,

“告诉我母亲,如果李慰死了,她永远也得不到她想得到的东西。”

那是个很好听声音,清澈的、淡泊的,其实很不像孩童却肯定是孩童的声音!

马洛倏然侧首望向悬浮车后排,杨悦的医疗舱被置放在那里,安稳而平静,即使在所有电子仪器都莫名发出警报声时,马洛记得它也是悄然无声的。

他盯着医疗舱呆呆地看了许久,浪费了三分多钟,总算醒过神,急急忙忙打电话叫停了对李慰和雇佣兵们的灭口行动,不敢怠慢,紧接着又把他收到的警告转述给电话那边的“夫人”。

“夫人”得到这样的坏消息,听语气却听不出有丝毫变化,仍然是淡淡地道:“知道了。”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马洛小心翼翼地问,“我要怎么处置那个女孩儿?”

“你问我?”“夫人”听起来略有诧异,“他只要你别杀那个女孩儿,又没让你放了她。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丈夫不是给她安了个间谍罪吗?那是咨议局的专业范围,你把她交给华莱士,他知道怎么收尾。”

“交给华莱士”!这真是马洛听过最恐怖的消息,比时间旅行更恐怖!他费尽心思在“夫人”面前挣表现不就是为了给华莱士这个新任咨议局局长添堵进而把他挤下去吗,现在让他把功劳反手又还给华莱士,难道他看起来那么像个傻瓜?

“咔嗒”,然而不等他喊冤,“夫人”又冷漠无情地挂断了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亲爱的西风宠溺一笑给我的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