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白日在秦家,秦逸回来正巧遇上秦氏,秦氏一见他手上仍拎着油纸包,这便问道:“怎么?家里没人?”

可有意思的是,她却不是一个安分的人,含糊的得过且过,对待一些事情却又太过耿直,天真开朗到有些残酷,至少对于现在的陆追来说是残酷的。

阮澜听见动静连忙抬头,见是陆追,她合上书,笑着指了自己身旁的马扎,示意他过来一起坐。

那也说不准。说不定自己是个天生的裁缝,几剪子就能化腐朽为神奇呢?毕竟艺术是相通的嘛。

阮澜见他犹豫,轻咳一声,十分深沉的说道:“而且,不瞒你说,刚才你打碎的是我们阮家的传家之宝。我们阮家本来就是做瓷的,这个是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烧的第一个瓷件儿,就被你这么打了。我去报官你也赔不起,不如就在这儿干点活,就算赔东西了。”

“咳咳。”阮澜清清嗓子,快速的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从一名自卫打伤人的可怜小姑娘变成力图了解对方情况的面试官。

被打断的阮澜有些不悦,扬眉不解。

似是习惯了女儿是个哑巴,阮钧不过是在自问自答,他接着便说道:“咱们来时只带了米面各两袋,可是如此?”

还有一个中年男子,似乎是她的父亲。他面色不好,有些发灰,眼睛下面挂着一对青褐色的眼袋,嘴唇也没什么血色。明明正是壮年,却像冬日将近极速溃败枯萎的干枝儿,经不起半丝恳切的风雨。

作者有话要说:阮澜:我离咸鱼躺还有多久!!!

“阮阮。马车已经在门外了,你若是理好了,便叫他们进来搬了东西。时辰也差不多了,再晚些路上便要耽搁。”来人正是阮澜的爹——阮钧,他站在阮澜的门外说道。

那群跪在地上的宫婢内侍们俱都偷偷的抬头看他,像是一群目光贪婪的老鼠。

阮澜:“阿追……”

阮澜转身进了厨房,快速的把案板上的肉分类整理好,又把四溅的血迹擦干净。

她吐了口浊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家这就凶杀现场了呢。

她把兔肉泥铲到斗笠碗里,加了一点黄酒去腥。最近爹爹身子不好,吃的一直清淡,一下子吃肉还是别闻肉腥味。之后又加了点盐拌匀,先放在一旁等入味。

至于兔肉丁那就简单多了,手头上有什么用什么。

墙上挂着的蒜串儿来两瓣拍扁,加点黄酒,然后扔了兔子肉进去煮开,漂去血沫捞出来。草草刷完锅再扔蒜、花椒,兔子肉下锅一抄,再加各类佐料,香气涌上来简直要勾出口水。

终于能吃到肉了!阮澜感动地眼泪几乎要落下来。

只有一点可惜,没有辣椒。

不过想到辣椒这种东西在历史上也是属于舶来品,阮澜也没法子。

她一边炒着菜一边想,陆追这种情况应该是什么?

现代对心理方面的研究多了,就算不是这个专业的也都会略有耳闻。

陆追的情况有点极端,亲人都死于非命,说不准还是死在他面前的。那种愤怒、压抑一旦释放不出去就很容易出问题。

如今也算是他来对了地方,现代人都讲究归园田的生活。他来干干活、发发汗,没事儿在草坪上睡一觉,慢慢的说不定就纾解了。

阮澜把兔肉盛出来,留了一半放坛子里,封好口留着明天还能再吃一顿。如今阿追要做体力活,总不好还让人家只吃粥。

剩下的一半她放到端盘上,连着粥和筷子一起端到院子里去了。

昨日她后来闲着无聊,指挥着陆追两个人一起运了两块大石头放到院里来坐。

说是大石头,其实也是阮家之前弄来的瓷石,就是太大了,搬到水碾旁放都放不进去,还得先人工敲成小块。

那得多费劲儿啊!

阮澜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又看了看陆追还在长个子的年纪,她怎么也不忍心让长的这么好看的一个孩子过劳,最后长成个二等残废。

当时看这瓷石还算平整,两人就拿了几根木棍儿在下面一路倒腾进了院子。

之后她又拿井水冲过,一块可以用来吃饭,另一块坐坐什么的都行。阮澜还想着等再寻到块合适的就能凑一对儿,到时候另一个人就不用坐马扎了。

她把饭菜搁在大块石桌上,这才去敲陆追门。

陆追在屋子里就听见她忙里忙外的脚步声了,但因着方才的事儿,又觉得不好意思,便站在门口正踟蹰,此刻便听见阮澜到了门口。

陆追深吸一口气——很多事情,躲也躲不过。

他一拉门,阮澜的手险些敲在他脸上。

阮澜见他换好衣服了,手上脸上的血渍也擦得干干净净,笑眯眯的说道:“走!吃肉去!今天我下厨的。”

她转身就走,陆追站在门里没动,阮澜回头见了,又跑回去拉他的手臂:“走了,一会儿凉了。”

猛地被拉,陆追僵了一瞬,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想将手臂挣脱出来。可他低头看了一眼,阮澜的手腕从袖子中荡了小半截出来,纤细白嫩的像是一折就会断,手背上青色的血管一看便知。

一如她的人。

陆追试着放松,只是两人之间隔着那层衣袖料子,倒再也感觉不到那双手的温度了。

下一刻,他又暗忖自己这是中了什么邪,大抵是被井水浇昏了头。

阮澜让他坐好,自己搬了小马扎过来坐,夹了一筷子兔肉放进嘴里:“好吃!”

她在现代确实很少做饭,偶有几次也就是炒个蛋炒饭,做个鸡蛋汤,拌个皮蛋豆腐什么的。但没吃过猪但见过猪跑啊,保姆做饭她还是见过几次的。

她也实在是不敢让陆追再下厨,上次的疙瘩汤给她太严重的心理阴影了。

陆追也跟着夹了一筷兔肉,有些小心翼翼的放进嘴里。

食物入口一如往常,只能凭借咀嚼的感觉得知大抵是什么,除此之外,他尝不出丝毫的味道。

他的味觉从第一个梦就开始离他而去了,一点一点的剥离。几日之前他尚能尝出些咸味,如今倒是什么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