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他也是这样!他根本就没有回来!全抛下我一人!”

“戏子?”金敏眸子里染上疑惑,反问道:“你去茶楼了?”

只见他摆弄了一下墙上的插画壁瓶,一旁的书架悄无声息地移开了一条缝隙。二人先后走进,一条阴暗窄小的回廊直通一个厢房。

那锦衣公子头戴网巾大帽,身上海龙纹宝蓝直裰配大红贴里,脚踩白色麂皮靴,手中拿一把洒金川扇儿,上书“拈花微笑”。只见他白净面庞容长脸儿,本是风流斯文的书生模样,却有一双吊梢眼、下三白,直勾勾、阴测测、狠辣无情。如果他的脸勉强称得上好相貌,那他的身形就令人望而生畏了——他一条腿极细,显然是装了义肢,走路拐得厉害,却偏偏不拿拐杖,就那样一蹩一蹩地走,弓腰哈背,宛若一个罗锅。

金敏立即收回了视线,声音细如蚊蚋,只埋头道:“人多,我不去。”

有人不耐,就要拿出火镰点火把上前去瞧,却被张镖头一把按住了。张镖头行镖多年,见多识广,见此情景,刀便出鞘了。身后众人也顿时纷纷亮出兵器,寂静之中突然一片金属出鞘的声音,显得更加寂静地可怕。

回到小院,玉兔高悬、夜凉如水。屋里亮着油灯,窗户纸上影影绰绰映出一个剪影。

陈蟒不得不感慨金克显的老谋深算,是故最终还是成全了他的托孤之请。

名叫陈蟒的青年巍然不动地抱臂坐在那里,大马金刀的,头略微低垂,一把椅子在他一副魁梧的身板下显得无比局促。豹头环眼、燕颔虬须,紫红脸膛,万字方巾胡乱束发,身上披着塞北人的兽皮衣服,想是穿得久了,脏兮兮的皮子上磨得发亮。

铃铛儿知道笑拐生腿脚不便,便专往笑拐生腿上瞧,只见一截木头做的假腿歪在一旁。他一条腿是好的,直直地平伸在那里,修长有力。另一边却是紧贴着腿跟的一截残肢,蒙在上头的纱布带子也解开了,隐隐看到上头伤痕累累,一截骨头茬子裸露在外。

看到此处,铃铛儿心里一揪,心道:“俺们平日里只知笑爷人前风光,却不知他人后苦楚哩。我齐齐整整个人,却整日自娇自怜,我所受者实在不及笑爷万分。”她心疼地暗自垂泪,只恨不得代他受了这断腿之苦,便不由地痴了。

菱角看她久久不动,又有一滴滴的泪珠儿落到地上。平日里铃铛儿钟情笑大爷众姐妹也都看在眼里,此时只当她看见心上人与别人燕好,心里难过。菱角暗道一声:痴儿!

她出口安慰道:“好铃铛儿,你我风尘女子,哪里敢多做妄想?岂不闻鱼玄机之‘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乎?”

铃铛儿这才回过神儿来,见她虽会错了意,却到底是一片好心,只强笑了一下,拿帕子揩干了眼角,唯恐被人看出什么端倪来。

“菱角,我眼睛还红不红?”

菱角笑道:“早不红了。走罢,别被人撞见了,倒要骂咱们偷懒。”

h陋室草堂脂正浓绿纱窗下粉自香

房里云雨初歇、红浪方定,二人皆瘫倒在榻上。

笑拐生的眼睛又变得同往常那样幽深阴戾,他开口道:“梅妈妈,帮老子个忙。”

梅妈妈见惯了他这样,早已不奇怪了,只笑道:“你我什么交情,直说便是。”

“去城南的张铁匠铺子,用精钢打六十八把偃月刀来。不要声张,走老子的私账。”

梅妈妈道:“你且放心便是,绝不透出半点口风。只是这偃月大刀沉重,就是军中的教习也鲜少有用这个的。”这笑拐生疑心最重,要想从他口中问出话来实在不容易,梅妈妈此话一出,自己心中暗悔,只好道:“笑爷不消多想,我一介女流,也不好你们那些个打打杀杀的,只是好奇罢了。”

笑拐生在榻上闭目养神,却似没有放在心上,回答道:“咱陈兄弟刀使得好、骑术精湛,手底下的兵必也要骑马使大刀。这长刀在战场上杀敌虽多,但非武艺高强之人便耍不得。若是能有这样一支这样的精锐大刀骑,便是一张好底牌。”

见他如此交心,梅妈妈心里惬意,一双玉臂揽着他,笑道:“陈大爷看着便是个好拳脚的人。”

笑拐生也生受了这美人恩泽,全把那一弯玉臂当作了好枕头,口中道:“陈蟒有福!要是他将来能讨上那样一个好老婆,才是运道。”

梅妈妈一听这个,奇道:“这是什么缘故?”

笑拐生便把陈、金二人如何纠葛细细地讲给梅妈妈听,梅妈妈听得吃吃直笑,口中道:“这哪里是运道,这本就是他该得的。”

此时这二人口中的陈蟒与金敏,却不太好过。自从那日大吵了一架,二人各有憋闷在心,却偏偏都不肯坦言。陈蟒时时躲着她,金敏回到女学狠待了几天,也算是个眼不见心不烦。

等到二人再见,已是十多天之后的事情。

陈蟒收拾行李,与笑拐生商量事宜,也整日忙碌不已。他进到院子,看到陪喜的食盆里放上了些菜汤馒头渣,便知道金敏是回来了。陈蟒也不知道该怎样面见她,虽然不自在,但到底还是硬着头皮进去了。

金敏早在桌旁等候,脸上虽不带笑,面色却温温的。桌上一坛女儿红并烧鸡酱肉几道好菜,香气扑鼻、色泽诱人,勾起了陈蟒腹中馋虫,他也记不得不自在了,诧异道:“敏儿,今天是个什么好日子?”

金敏开了酒坛,倒了两碗在两人面前摆上,道:“今日是我生辰。”

陈蟒这两日心里存着事,又有许多事情要忙,便不留神把此事忘到了脑后,恼得直拍自己大腿。他拱手赔罪道:“敏儿做寿,我竟然疏忽了!大叔的不是,先自罚三碗。”

说罢连灌下三海碗酒下肚。

喝完了酒,陈蟒一亮碗,饮得干干净净、一滴不剩,这是江湖做派、侠士风气,看得金敏一笑。陈蟒心道,别说三碗酒,便是三十碗酒能搏她一笑,便也值了。

随后陈蟒又想起了什么,叹道:“罢、罢,大叔脑袋真是糊涂!敏儿今年十五,便是及笄了,我竟然没有备礼!再罚三碗!”

这六碗酒下去,饶是陈蟒一向海量,也喝得太猛了,脸膛红彤彤的,胡髭上挂了酒滴。喝完又一亮碗,捶胸顿足:“大叔今后忘了什么也不能忘了给敏儿的礼!敏儿今日可千万不要动怒!”

金敏哪里会真恼,只是看他好笑,不由地笑道:“大叔!哪有你这样喝的,怕不是想贪敏儿的好酒?”

陈蟒见她玩笑起来,也不由地开怀,多日的苦闷一扫而空,举箸道:“这些个好菜都是敏儿亲做的?”

金敏点头,琥珀一样的眼珠子亮晶晶的:“大叔今日不把菜吃完、酒喝净,便是不给我面子!”

陈蟒笑道:“不敢不敢,敏儿的面子,我定然要给。”

他这些天来连日奔波,自然没吃上几顿囫囵饭。金敏知道他口味,做得又合他心意,一顿狼吞虎咽下来,酒足饭饱,却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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