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见了他要退避三舍、冷眼相待,陈蟒见了他却霍得从桌前站起来,拱手抱拳行了一礼。那锦衣公子挥挥扇子算是应下,也不坐,朝陈蟒勾勾手:“陈兄弟借一步说话。”

陈蟒非常自觉地承担起这个保护者的义务,一开始纯属是一种父亲保护年幼女儿的心态,使其不受欺骗和伤害;而非丈夫保护娇艳的妻子,使其不受诱引和侵犯。大概是他那时候没有认识到金敏对于男人的吸引力——他以为她这样的情态全因胆怯与怕羞。

张镖头不敢贸然出手,双方对峙着,就好像凝固和沉默是会传染的烈病。

身穿皂色短褐、头戴宽檐斗笠、脚踩麻鞋的陈蟒与这里格格不入,仿佛是江湖行侠误入了侍女图、山野小民误闯了神仙筵。他在一边角落里远远地瞧着,没有上前。金敏那么出众,他一眼就能看到。

好在金敏早慧、敏感且勤快,不给人添麻烦。金敏话少,陈蟒不知她是生性如此还是后来变成这样的,但这总归是个好事。他亦少言寡语,二人多是相对无言,默默各自做事的时候。

窗外朔风哨子一样呼号地凄厉,鹅毛大雪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呼呼啦啦地扑到窗棂子上头,简直要把厚厚的一层窗户纸吹破。门外的雪堆积了两三尺深,寸步难行,万物凋零、百鬼夜哭,荒凉地寸草不生。

“罢了”,笑拐生起身,“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陈兄,里面请!”

只见他摆弄了一下墙上的插画壁瓶,一旁的书架悄无声息地移开了一条缝隙。二人先后走进,一条阴暗窄小的回廊直通一个厢房。

房里红漆嵌螺钿精工拔步床、红罗斗帐,窗下的案上檀木妆奁、一面铜镜,旁边精雕斗柜、放满古玩珍奇的多宝格,三足金兽炉里飘出妖妖娆娆的浓艾纳香。

这显然是女子闺房,只是一般闺阁陈设不会这样香艳,陈蟒能猜到这是何处。

“你他妈带我来这里做什么?”陈蟒显然有了恼意,语气不善。

笑拐生没理,只是在一只圈椅上坐下,又指了指另一张椅子:“坐。”

陈蟒不动。

笑拐生叹口气:“兄弟,这才是我的地盘,说话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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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殿下礼贤下士、广纳能才,还怕短了你的好处不成?”

“你倒是个好说客。”陈蟒道。

“老子跟你推心置腹,讲得全是实在话。你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别宝刀埋没了锋芒、金子沾上了烂泥。你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笑拐生这一番话下来,任是那铁石心肠、榆木脑袋的也要意动。

陈蟒被这女子香闺里的味道熏得头脑发昏,只是碍着笑拐生的面也不好直说,不过是沉默而已。

“也不着急”,笑拐生又开口道,“你先整顿整顿,备上两样趁手的兵器,其他的都不消你操心。”

想了一想,笑拐生拿起桌上的一个牛角铃儿一摇。不多时,一位身着素色立领绡纱长衫、腰佩金七事禁步,梳倭堕髻、戴累丝宫灯耳坠子的美妇人款促裙摆、轻移莲步而来,身后跟着几位容貌不俗的娉婷少女。这些女子,通身毫无风尘艳俗之气,倒不像烟花之地出来的。

见到二人,众女子盈盈下拜,为首的妇人上前道:“笑大爷,您来了。”她给坐在椅子上的二人倒上茶水,赔罪道:“不知贵客要来,不周之处,还请二位体谅则个。”

笑拐生眼神在其后的几位少女身上逡巡了一圈,道:“梅妈妈,这些都是新调理出来的清倌人?”

梅妈妈含笑称是。

笑拐生把头转向陈蟒,后者不知其何意,又不是惯常出入这青楼楚馆的人,已经被弄得十分不自在了。

笑拐生也不点破,只道:“有看中的没有?”

陈蟒沉着脸、梗着脖子道:“你这样却把我搞糊涂了。”

笑拐生又是一叹:“你真个儿要守着?咱们都大老爷们儿,用不着扭捏。你也老大不小的了,留个后吧。”他朝那些女孩子挥挥手:“都过来给你们陈大爷请个安。”

五六个青春少艾的女孩子,呼呼啦啦地围拢过来,莺声呖呖、面容娇羞地挨个请了万福。

“看中哪一个就带回家,就当老子送你的。将来陈兄发达了,别忘弟弟的情。”

晚上电闪雷鸣地下起瓢泼大雨,路上早已泥泞不堪,等到陈蟒回到家,衣服全湿哒哒地黏在皮肉上,头发也散乱了,一身的狼狈。

他脱去鞋袜、衣裤拧干挂起来,止在腰间胡乱扎了块手巾。他看屋子里灯灭着,灶火里却有光,还当是金敏给他留了饭,就这样摸过去了。

没等他打开门,却从门缝里瞧见一副赤条条的粉雕玉琢的身子儿正背对着他擦澡。一大捧乌黑的头发用钗子拢在头顶,露出两片精致的蝴蝶骨、柳条一样的软蜂腰,下面是颤巍巍、挺翘翘的屁股蛋,白光光、直隆隆的两条玉腿儿。脚边放一个澡盆,灶台里正烧热水。

金敏从澡盆里取水,腰低低塌下去,屁股却高高翘起来,上头丘峦起伏、坟起一条小缝,水淋淋的两朵花瓣探出来,和她小时候的样子十分不同了。

陈蟒简直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等看了个饱,腰间的手巾都被顶得快系不住了,才记起艰难地别开眼。谁料里头传来一声惊呼。

这时候门咣当好大的响声,一个铁塔一样的身影破门而入,身板几乎要比门还宽,他左右一晃,居然也就飞快地进来了。精赤的黝黑胸膛上挂着雨水,急慌慌地粗声问道:“敏儿你如何了?”

金敏想是取水的时候没站稳,摔在地上,两手堪堪撑着,胸前白生生、鼓胀胀的一对奶儿荡荡悠悠、弹跳不止。

金敏遭他这么一吓,也呆了,手脚慌得不知道往哪里放。地上湿滑,还不容易站起来,眼见又要往旁边倒去。陈蟒伸手去扶,她却恼羞地推开他的手臂,二人手忙脚乱,摔做一团。

转瞬间腿勾着腿、胸膛压着胸膛,叠股并肚的,四粒乳头刮蹭到一处儿,都硬邦邦的。陈蟒腰间一只直撅撅的大鸟经她这么一坐,陷到她绵软温热腿心里,恰到好处。不过这隔靴搔痒徒让心更痒罢了,他脑子里想入非非,小腿肚绷得紧紧的。

金敏通身上下都瑟缩着轻轻打颤,从脖子一直红到耳根,艳如桃李、面若桃花,双手只知道往胸口两团奶子上捂,完全找错了重点,口里仓皇道:“大、大叔,我无事。”

陈蟒几乎要太息了,她到底还是个孩子!

在门口偷看人家大姑娘洗澡,到底是他心虚,把整整齐齐叠在旁边的换洗衣裳一把扯过,盖到金敏身上,哑声道:“快穿上罢。”

等金敏收拾好,陈蟒也平复下来,披上大衫,坐在小凳子上。金敏蹭过去在他面前坐下,陈蟒暗自觑她脸色,却又是平日里见到的雪雪白的面颊,眼神坦荡,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见金敏坦坦荡荡的,倒显得自己多心。可是陈蟒却不自在,方才二人那样亲密了,她怎么能就像没事人一样呢?

金敏也不看他,拨弄了两下灯盏,让灯芯烧的更亮些,轻声道:“今天雨那么大,怕是回来的路不好走。”

路自然不好走,可是提到这个,陈蟒就要联想到他刚刚离开的那家青楼和青楼里被他拒绝的姑娘;要联想到和青楼相通的那间茶室和茶室里唱戏的小旦;要联想到在小方几上和小旦下棋的金敏。如此一来,陈蟒就恼了。

他显然是自讨苦吃,不过也没办法,在金敏的事上他向来毫无理智可言。他心头带怒,嘴上就没好气:“你今儿个哪去了?”

分卷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