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他们救了人之后,铃兰提议送到医馆去包扎一下的,不过正好遇到了叶家的三公子叶嘉恒。果然是医药世家出身,叶三听了原委之后,不仅立马拿出药丸给她外敷内用,还亲自给她把脉开方子。这么一个风度翩翩的锦衣公子毫不避讳的搭在女孩脏兮兮的手上认真把脉的样子,让铃兰十分感动。不知怎么她脑海里就浮现出那句话: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她的脸刷就红了,幸好当时大家都忙着寒暄,没人注意到她的样子。如今叶公子说了话,铃兰立马就不再强辩了。

四叔此次来不过问几句场面话,小杨都对答如流,几句话问完,四叔就瞟向铃兰,心想且看你如何评价。

铃兰大惊,不知道他今天为何临时起意,片刻不等的就要和她滚床单。左右看看除了高烧的明烛,屋里一个人也没有,她万般焦急却也想不出什么办法,脑子里混乱一片,只有紧紧的裹了红绫被瑟缩在床角。

“我的兰儿当然是最聪明了,可是为何要入股四叔的铺子做生意,他那里又不缺你这二百两银子。我也不是养不起你啊。”

子诺把头埋在她的颈窝,许久许久,才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呢喃道:“还不够好,以后我会做的更好。”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表达同样的意思,铃兰觉得有些恍惚,彷佛被困在俞家也不是那么痛苦的事情。

唐一笑的来访倒也不全是为了铃兰,第一次他来告诉俞子诺,果真如他猜想的那样是狮子钻火圈用的松圈引起的。杂耍班子的这种松枝圈子一直都是从城南一家老店铺买的,可是五天前有个走街串巷的人挑了两个同样的松圈找上门来,说家中有急事要贱卖了好赶回家里,价钱便宜了一多半,杂耍班主看着东西和铺子里的一样粗壮结实,也没多想就买了下来,元宵节当天用的正好就是其中的一个,已经被烧成灰烬了。唐一笑立马找来另一个砍开一看,里面居然是掏空的,被细细的填满了硫磺火硝,怪不得点火后不久就发生。那班主见了此景痛哭流涕,深悔自己贪小便宜引出这么大的事情,但是对于那个卖松圈的人,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只说是个很平常的汉子,没什么特征,这五六天过去后,连面容也模糊了,唐一笑看实在问不出什么,只得放了杂耍班子,还给了些银钱抚慰他们,这一条线索暂时中断了。

“我昨夜已经查过,王府年年请的都是这个班子,昨日参加舞狮的也都是在班子里呆了五六年的老人,个个知根巴底,那班主昨日被抓之时就哭喊着冤枉,看他的神情不像作伪,所以才很伤脑筋。”

唐一笑说的全是事实,铃兰觉得勒在脖子上手又紧了一紧,显然黑衣人也明白她这个人质实在没啥用处,正处于放也不是抓也不是的犹豫之中。

铃兰微微一怔,她没想到身后的男人如此心细,早已窥破了她的心底事,只觉得压在心头的大石头一下子就融化了,轻轻的点了点头:“好。”

因着是合家欢宴,铃兰也有资格在末座相陪,一桌子人虽多,但老太太是没心情说话的,子诺是自小不多说话的,子谣是经历了家庭变故后不爱说话的,二老爷是习惯了多做事少说话的,四老爷是心不在焉神游天外的,铃兰是不敢说话的,桌上倒没剩下几个说话凑趣的人,一时间只闻碟匙轻碰的叮当之声,场面甚是冷清。菜上五道后,二老爷举杯向四老爷道:“四弟久在外奔波劳碌,难得今日团圆,为兄敬你一杯。”

老太太坚决不用铃兰,但是铃兰也没有闲着。早些时候她就让白露取了地窖里的西瓜切开了一看,卖相口感俱佳,心中不禁大喜,白露也在旁边惊喜异常,直言冬日里还能吃上清甜可口的西瓜,恐怕皇上也没有这样的口福,这话又勾起铃兰想起前世,感谢大棚技术和低温冷藏技术的推广,冬天里别说是西瓜,就是草莓樱桃桑葚桂圆等夏令时的水果,也都遍地可见想吃多少就有多少,那时的自己可不就是过着比皇帝还好的生活么。可惜生活就是这样,得到的总是不珍惜,那时候的自己满脑子想的是沉甸甸的房贷,是到手就光的工资,是宝宝的奶粉衣服玩具纸裤等大把大把的花销,那里会去为这些唾手可得的小幸福感动。

“当然,你几时见过一个姨娘抛头露脸招呼人的。你忘了上回乐氏的娘是怎么骂你的?”

子诺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里面很好,陈妈已经进去了,还有刘妈妈和白露她们都在里面帮忙。我出来的时候看铃兰好像很镇定,自己咬着帕子一声不吭的用力,我听陈妈说这样明白的产妇倒是少见。”

——铃兰:“你知不知道就这样我都切了小半个时辰,还差点切到手呢~~”

“哦~~。古人说的好啊:父母在,不远游。光正栾这不着家的样子,就是挣下了泼天的富贵也是个不孝啊。”

“你说够了没有,”老太太一声断喝:“成天除了知道搬嘴弄舌还会干什么,我们俞家怎么就讨了你这样一个媳妇。”

待春莺退了出去,子诺想了良久,一狠心,上前替乐氏抹了眼泪,笨拙的拿起碗勺:“先吃一口饭吧,饿久了伤胃~”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小丫头想了想,像泄气的皮球一样垮了下来:“原来这样啊,我就说呢,为什么康佳姐姐和二太太那边的静影走的近,还有,海信姐姐则总是找大小姐那里的柏舟做针线,上次格力姐姐的老子娘送来了一篮子樱桃,她就给金屏姐姐留了一多半儿。”

“坐着吧,一趟趟站起来我看着也累。那胃口可好,饮食可有不周之处?”

“你就不能说些好话,这乐氏虽然不好,到底人家爹也是都御使呢,子诺守孝之后的起复不也要靠这岳家提携么。要我说如今凡事也不能全怪乐氏,子诺做的越来越过分了,整日里不是在兰晖阁就是在外书房,正经的夫人晾在那里十天半个月的说不上一句话,乐氏的怨气能不大么?”

“我怎么看你吃饭像受刑一样?”

“当然要查个明白,有什么蹊跷之处,你说!”

贵人遭遇水云乡,

一行人说说走走,到达皇觉寺已经是午后时分,入眼所见的庙宇果然十分巍峨,青瓦红墙,高阶朱门,院内殿宇绵延不绝。因上香祈福都讲究越早越好,所以定了明早早起进香。知客僧把一行人带到后面的禅舍安顿,小和尚上了斋饭茶水后,还殷勤的说了一句:“寺庙后山的梅林占地甚广,虽然不是梅花盛开的季节,但其中景致多有清幽可爱之处,众位施主若是有兴不妨去走走。”

请安的时候乐氏只顾着自己生气了,倒真没注意旁人都在说什么,一时也没什么言语接话。陈氏见乐氏完全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对自己说的话几次三番的都不接腔,对这个侄媳妇的为人行事已经有了大概的认识,便又说了几句闲话,起身走了。

“就是这御医做久了,才不想让子孙趟这趟浑水啊。”老人吹了吹茶杯中的浮沫,“宫闱之中看似花团锦簇,实则杀机重重。当年奕妃小产案,熙敏皇后暴毙案,还有六皇子案,太医院多少人头落地啊。”老人阖目低语,口气中似有无限萧索。

“什么?”俞老太太精神一震,自榻上直起身来,“你说她可能怀有身孕?”

“你说她当真把孩子的热度退了下来,还在那里守了一夜?”

“正是。”

“她还和子诺说她没有别的想头,只盼着安哥儿平平安安长大罢了?”

“金屏守在外面,听得千真万确。”

秦妈妈看老太太久久不说话:“老奴斗胆多说一句。我知道您担心什么,自从元宵节后,这铃兰的行事就越来越大胆,越来越反常。不过据老奴细看来去,她的行为大多都是真心的为俞家好,并非那些邀买人心的手段。可怜诺少爷骤然失了爹娘,那乐氏也不管不顾的弃他而去,如今只有这个铃兰能稍微解他的忧愁,更何况,她毕竟是安哥儿的亲娘……”

“我知道你的意思,就是为着她也不是个搬弄是非之人,我才留她到现在。但你看她这些日子的行事,多少精灵古怪?如今子诺就不说了,连栾儿和子谣也都夸她帮她,下人们更是多有替她歌功颂德的,不知道的都以为她就是大房的当家主母呢。这要是传了出去,可让我以后如何给子诺议亲?上次老二提到的那个鲁家小姐,我还有心请她姑姑带她来家里看下呢,可如今这样,人家看了岂不是抬脚就走?”

“如今也还早着呢,太夫人也莫要太忧心了,横竖要等两年之后,不定又会有什么变数呢。之前您心子谣,如今不是也成了,待叶家那小子中了进士授了官职,子谣也就落了个好归宿。”

说起这个老太太方才露出些喜色:“佛祖保佑叶家小子一举得中才好。还有子评和子语,这次也都中了才好呢。上次那个皇觉寺的香火不是挺灵验么,之前我说得了孙子就去还愿,结果这一阵子准备老四的婚事给耽误了,说不定就是佛祖怪罪,才给安哥儿招来的病,等安哥儿好全了,全家去皇觉寺还愿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这段有生活基础,写的顺畅至极。我家宝宝五个月到一岁之间每月一发烧,闹得家里鸡飞狗跳,真是不堪回首啊。今日的任务完成了,谢谢大家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