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悲愤地在他手臂上掐了一把。“你故意羞辱我是吧!”

“凤鸣九天!”她咬牙冷冷道,“交出来,我饶你一命!”

出去前,我拉下他的脖子狠狠亲了一口。“我可不想只过了把瘾就死,杀出去,好好活着1

像是片刻,又像是很久之后,陶清几乎是叹息着说:“他行走的路线,不用我说,你也该知道的。”

他睫毛极长,感觉这一眨眼都要拂到我脸上了,虽然近得几乎没有距离,我却反而看不清他的容颜了,只能感觉到他灼热的呼吸。

我们家三儿就是个顺毛驴,关键时刻,你得顺着他来,其实易怒的人也是好哄的,我这么三言两语,他的火气就消了大半了,一脸复杂地看着我,这月光清亮,满园生辉,让我们唐三公子的英姿无所遁形啊……这剑眉星目,修身长腿的,真是少年英杰一名。

自此,我李府便成了洛城最神秘的宅子,淡出了洛城的交际圈……陶二说,女人有钱就变坏,也不是毫无根据的……

我笑道:“我不介意啊,介意的是你们啊。要比伤疤,我哪里比得过你。”我闭着眼睛在他身上摸索,从胸口到后背,熟悉得就像自己的身体一样。“一,二,三……”

我也后悔了,那天夜里,他冷着张脸把我扔药汤里煮着,不像往常那样跟我斗嘴。我腆着脸没话找话,使劲赔笑,他只用鼻子回应我……

于是我又老实坐回去了。燕五指尖搭在我脉搏上,垂下眼睑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后来这件事被墨惟知道了,我们师徒俩都被毫不留情地取笑了一番。墨惟说,师傅不懂女人的事,我可以找他。我当时就呸了他一口,说你一个断袖还想男女通吃我替你爹妈感到痛心疾!

那边被迷了眼睛的方小侯爷在墨惟的引导下进了屋子,然后便听一声巨响,方小侯爷摔倒在地了!这一回,墨惟也没幸存,不过他是被方小侯爷拉着倒下的,方小侯爷不但摔了一跤,还当了垫背,我看得不清楚,只见两个人在地上挣扎,那场面真是不和谐啊……

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瞧一瞧看一看,这边有人古董论斤卖!

我终于心生愧疚了,其实他挺无辜的,被我打翻了药材,又被下了□,还被下了半步颠,这一切都怪我,我决定做些补偿。

我对李莹玉说:“太子很喜欢你。”

怕是被我的神情吓到,乔四急忙握住我的肩膀,紧张道:“你怎么了?”

紧绷的气氛顿时松了下来。

此时无声胜有声。

娘之,我的古董花瓶,我的翡翠琉璃,那些败家公子,看着老爷有钱就没命砸是吗!

算了,气死他了,师傅肯定会生我的气。我把棋子扔回盒子,淡淡问道:“负责后勤的是谁?去岁大旱,粮草充足吗?”

韩歆一怔,抬眼看刘澈,见他点头,方才回道:“负责后勤的是葛忠生,墨惟监军,粮草已备足半年之需。”

葛忠生……

“让白樊去吧。葛忠生为人气量狭窄,与徐立因帝都囤地之事素有嫌隙,徐立狂妄自大,且晾他一晾,否则贪功冒进,易生事端。”我低着头,看着手中圆圆润润冰冰凉凉的棋子,轻轻摩挲了一番,心想,再也不能装聋作哑了,于是道,“让沈东篱和墨惟来见我。”

刘澈和韩歆俱沉默了片刻,韩歆低头回了声“是”,在刘澈的示意下,退了下去。

“你都知道了?”刘澈轻声问道。

“我知道了一些,你想让我知道的。”我面无表情地盘坐着,“却未必是全部。”

“你说说,若不足,我帮你补充。”刘澈笑得极是温顺。

我缓缓转动脖子,看着他满是笑意的眼睛。“是不是朝中出了什么事?你为什么要退位?”

他眼里笑意更深。“如果我说,我当腻了这个皇帝,你信不信?”

“才一年你就腻了,我看你是活腻了吧!”我不屑地一哼。

“是啊……”他轻声叹息道,“我便当了皇帝,你也对我不屑一顾,若我将江山让与你,你能不能收留我?”

你要拱手河山换我一笑,可是对不起,你给的,我不想要。

“这江山太沉了,你换个人接手吧。”我拂了拂衣袖,不愿染尘埃。

“你说,除了你,还能是谁?”

“方准。他母亲是公主,身份上够尊贵,至少能堵住清党那些人的鸟嘴。为人马马虎虎吧,算不上大奸大恶,有些小聪明,只要有人看着,不会出大错。”我客观评价,那纨绔子弟,勉强还有几分才能。

刘澈摇了摇头:“若是太平盛世,只需个守成之君,他倒也勉强可行,但如今凉国虎视眈眈,闽越国之战一触即,方准撑不起这个场。更何况,与王皇后一战,朝中大臣折损过半,这个壳子太空,没有良相名臣辅佐,帝国堪忧。”

“哈哈。”我干笑两声,“阿澈,你太看得起我了,这个场,他撑不起,我一个女流之辈便撑得起了吗?这朝廷又真是内外空虚了吗?一朝天子一朝臣,一朝臣,亦是一朝天子!”我转眼看他,“当年,沈东篱和韩歆一举端掉王皇后家族的势力共计一百三十八人,如今那些空缺仍未全部填补上,那些你暗中扶持起来的势力,在失了天敌、没有制衡之后,还是你能轻易除去的吗?只说内外兵权的两个巨头,徐立和白樊,这江山,是他们带兵包围太庙帮你夺回来的,他们要你坐着这江山,立他们家的女儿为后,永享荣华富贵,你这时候要退,他们肯吗?若我登基,你信不信我第一道圣旨,就是夺了他们的兵权!”

“阿澈,这不是最佳的时机。”我无力地摇了摇头,“这个世界,只相信两种力量,硬暴力,和软暴力。前者是武力,是兵力,后者是财力,而你新帝登基,根基未稳,两者皆无。我知你暗中势力强大,但那些人并不能真正帮你治理好江山,帮你坐稳龙位。我从未听过,哪个皇帝是靠灰色手段开创太平盛世的。你要是在这时候出乱子,陈国就有亡国之危了!”

“是啊,你说得对极了。”刘澈笑眯眯弯着眼睛,“可是莹玉,有些事情,并不是我能做得了主的……王皇后一族,是帝国的毒瘤,我那一刀下去,去了毒瘤,却也伤到了命脉。若可以,我也想给你一个锦绣河山,可如今帝国千疮百孔,你说,我又该怎么办呢?”

我低着头,绞着自己的手指,“阿澈,你别问我,这个局,是你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我只是个贪吃好色的女人,你的天下,与我无关。要启用白樊,是你自己的意思,我不过帮你转达罢了。见沈东篱和墨惟,是我自己的私心。责任这种东西,是我的,我还要逃避,更何况不是我的,我绝对不会接手。”

“陛下。”外间传来宦官阴柔的声音,“沈大人墨大人求见。”

“宣。”刘澈头也不回地说。

我看着刘澈的眼睛,认真问道:“告诉我实话,你到底出了什么事?病了吗?宫里的太医都是废物,你宣燕离来吧,之前看在我的面子上,他没有杀了你,这回应该也会救你的。”

刘澈笑得很是温柔,少年仿佛不识愁滋味那样,笑眯眯看着我:“我病了,他救不了,只有你,这是相思病。”

我脸色一沉,别过头不理他了。

沈庄,字东篱,年过而立,庆元时期年轻有为的丞相,人若春风化雨,润物无声,功绩在黎民万姓,民望极高,而朝堂同僚则与他一句极为贴切的评价——二月春风似剪刀。这把利刃,藏在一片祥和的假象中,骗过了所有人。

墨惟,字怀卿,三十有四,被知情者称为庆元第一智囊,懒散无为,好声色游乐,醉生死,为清党不齿,王党排斥,心中抱负,这世上几人能知。

那两人一青一白,行的是朝堂大礼,刘澈虚扶一把,赐坐。

两张软垫送上,那二人跪坐左右。

师傅啊……

你为什么不抬眼看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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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沈大人官复原职。”我淡淡说了一句。

他肩膀微微一震,终于抬眼向我看来,那眸子清亮得仿佛盈满了温润的月华,平日里,我是爱极了他的眼睛,总是忍不住反复地亲吻他的眼睑,这一生便淹死在他的深情里,也算不枉此生了。只是此时看着,却觉得分外刺心。

“谢公主。”他微微一躬身。

此刻,墨惟也正襟危坐,不再嬉皮笑脸了。

指尖在掌心狠狠刺了一下——没有留长指甲,此时便不觉得提神了。

罢了……苦笑着,在心里叹了口气。笑话,我李莹玉岂是如此容易受伤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