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什么事?没事。”我坐下来继续看法国人勒内、弗洛里奥著的《错案》。“别干了,好吗?”吴迪请求我。

“我也知道。”她凄凉地说:“我不是不知道韩劲爱我是一心一意。那天我一个人夜里在街上逛来逛去,伤心得不行时,也想过去找韩劲。”“为什么没去?”“他那么好,那么相信我……我不忍让他喝人家的洗脚水。”“什么?这话也出来了!闹了半天,你新潮来新潮去,骨子里还有这么多封建积垢。白念那么多书了,都尿出去了?”

方方“和了”,我们推了牌,坐着说了会儿话。方方看看表:“你跟她约的几点?”我也看看表:“现在就可以去了,知道哪儿,海淀影剧院。”

“别赖了。”我戳穿她,“我看着你拨的表针。”

“迪,噢,美好的意思。”

“你们笑什么,真他妈没劲。”我说着也忍不住笑了,对亚红说:“你在楼下酒吧等会儿,我们还得上去收拾12层那小子。”我们把电梯开到底层,让亚红出去,又开上12层。

“她对你可真是情意绵绵呀。”方方说。

“你说,我跟她结婚怎么样?”我将目光从远去的列车收回。“当外汇可以,她很不错,我们走吧。”

我们走下地下通道,边走边说。

“你当真想结婚了?”“说着玩呢,你见我什么时候认真过。”

“你不是挺喜欢她?”“这不假,我的确喜欢她。”

“亚红!”我们回到家拧开门,亚红笑着站起来。

“你出来啦!”我和方方又惊又喜,把刚才的一切全抛到九霄云外。

“老天,他们没拷打你吧?跟我们说说,你是怎么坚贞不屈的,是不是象共产党员在敌人面前那样?”

约莫一个月后,早晨,我正在睡觉,被一阵激烈的对话吵醒。朦胧中听到方方在劝阻什么人:

“他不在,我跟你说他昨晚出去了没回来。”

“那你叫我进去看看呀。”这是吴迪的声音,我一下全醒了。大概方方已经阻拦了她半天所以她的声音又尖又恼火:“我看看不行吗?他在不在你得让我看看。”

糟糕,我想昨天下午我接到了吴迪的电报,说今天早车回来,让我去车站接她。我因晚上去一家饭店“干活”,给忘了。“里边有别人。”“我不信!里边准是他,你放开我。”

吴迪的声音已高到足以引起邻居注意了。我在屋喊了声:“方方,让她进来。”门“哐”地推开了,吴迪闯进来,穿着短裤地方方无可奈何地站在门口。亚红也醒了,下意识地往身上拉拉毛巾被,懵懵迷糊地问:“怎么啦?”

我问吴迪:“有事吗?”

她直瞪瞪地呆视着亚红。

我赤膊下了床,点上一支烟走过去:“噢,我忘了去接你,对不起啊——咱们到那间屋子去吧。”

她猛地甩开我扶着她肩膀的手,嫌恶恐俱地后退两步。

“我不是已经道歉了嘛。”

方方忙插进我们俩中间,对吴迪说:“算了算了,我不是告诉你别进去。你回去吧”他把我推进屋,关上门。

“你想和我睡觉吗?方方?走,我跟你睡去。”

我一下拉开门,吴迪抓住方方魁梧的身子,浑身哆嗦地往另一间屋里拖:“走,走呵。”

“你冷静点,冷静点。”方方说。

“你要想用这个报复我,只能毁了你自己,我根本不在乎。”“嗷——吴迪象母狼一样龇牙冲我狂啸一声。

“你他妈给我滚回去。”方方冲我怒吼,拼命抱住吴迪。

我回到屋里,门外传来一阵扭打声,玻璃器皿、瓷器唏哩叭啦纷纷摔在地上,吴迪歇斯底里地喊:“我宰了他,我宰了他这个狗娘养的,我非宰了他!”她被方方抱进另一间屋子,门砰地关上,喊叫声微弱了。

我转过身冲亚红笑笑,亚红满脸怒容,边穿衣服边说:“你他妈真不是东西!我早说过,别把我掺和进你那些臭事。好了,这下她要连心一起恨了。”

我把嘴上的烟吐到地上,一脚踢飞了地上的一只皮鞋。

“你少给我看脸色。”亚红扣好裙子,从皮包里摸出支口红往唇上抹了抹,抿匀,关上皮包往外走:“我可不尿你那一壶。”亚红走了,公寓里变得十分安静。过了很长时间,门推开了,方方进来,吴迪垂着头跟在后面。

“她想跟你谈谈。”方方说。

我点点头,站起来。吴迪走进屋坐在一张椅上,方方关上门出去。沉默了片刻,我开了瓶可乐,倒进杯里,放在她手旁,泡沫滋滋地进碎、化漾。她开始掉泪,一滴接一滴,又大又沉,我递她一条手帕,手帕很快湿透了。

“伤心了?”

她捂着眼睛点点头。“以后还跟我好吗?”她拼命摇头。“这么说,结束了?”她点着头,哭出了声。

“这样也好,我这个人本来不配你,不值得你这么哭。”

“你说,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在骗我?”

“是的,我一开始就是骗你,就是有八的地勾引你。”

“那么,你过去说过的爱我的话全是假的?”

“……”“你说,是不是全是假的?”

“是——是又怎么样?你难过了?不是你想象的那个可爱,纯洁的故事,不是你想象的那个可爱纯洁的人,我告诉你,本来无一物。不要意气用事,你这样报复不了谁,只会毁了自己。”“我完了。”“别这么认真,想开点,现在刻骨铭心的惨痛,过个几十年回头看看,你就会觉得无足轻重。”我笑了,“你还年轻,依旧漂亮。”吴迪抓起杯子扔了过来,重平面砸在我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