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到我的声音,整个人都震动了一下。然后定了定,慢慢的转过身。楚濂,他也瘦了!可见在这场婚姻里没有一个赢家。

可是看着已然哭得这样凄惨的紫菱,我又不忍心把话说出,希望她在哭够了之后,能冷静的想想自己的婚姻,到底在什么地方出了岔子。或者,等她平静些后我们再好好谈谈。

“大小姐回来了,是绿萍小姐回来了、”阿秀快活的回答。

当我的断腿这么长久以来第一次落到实地,我热泪盈眶,走出去的第一步感觉轻飘飘的。好像要往一边倒。可是能自己走的感觉,真好,脱离了对轮椅的依赖,真好。尽管当初就接受了绿萍断肢的事实,但是,当我再次用自己的力量站起来的时候、我还是哭了。

“啊!这样快,”母亲立刻被我的话吸引了注意力。“绿萍,我还没给你准备好,要不,我和你一起去美国!”

父亲深吸了口气,又道“那能不能告诉我们你的原因。要知道,不结婚不止是你自己一个人的事情,而是汪楚两家的事情。”

听到我叫住她,紫菱很错愕。回头看到楚濂推着我的轮椅,立刻垂下眼睛。费云帆站在紫菱背后,敏锐的盯着我,眼神中充满防备。我微微苦笑,你的紫菱是脆弱的小花,难道我这个坐在轮椅上的姐姐反而是食人鱼?

疼痛是可以忍受的,最难以忍受的是失去肢体后的心理落差。在卧床的时候还没有那么明显,当等到一个半月后,我开始能够坐起来,自己可以动作的时候开始凸现。虽然心理上已经知道自己的截肢,也接受了截肢这一事实,但是生理上,却往往还觉得那条腿还在。最最开始的反应就是,我截肢的创口不疼了,但是失去的那条腿却开始疼起来。

斯蒂芬想必很是为绿萍的不幸扼腕。不假思索的便说,“当然,我亲爱的绿萍。有什么能帮助你的,请尽管开口。”

可是,妈妈,我不是绿萍。在我的人生观里,一个女人,首先要自立。尽管绿萍瘸了一条腿,可是她的头脑没有残疾,我的头脑更加没有残疾。绿萍的未来绝对不能依靠任何一个男人,尤其是楚濂,这个连爱都是虚假的男人。所以,我不能嫁给他。但是,这些话,我不能跟母亲说,我只好,闭上眼,轻轻的说:“妈妈,我累了,我想睡觉。”

母亲颤抖着把我的手递给楚濂,然后哽咽的对楚濂说:“楚濂,我把我的心肝宝贝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好好待她。”然后抬起头,祈求似的看着楚伯母,泪眼蒙蒙的说:“心怡!心怡!看在我们二十几年的交情上,担待绿萍一些儿!”

“楚濂,”我盯着他,幽幽的,轻轻的,缓缓的说:“你是真的吗?我能信任你那篇话吗?你敢发誓……你说的都是真心话吗?你敢吗?!”

“是的,我好了,我清醒过来了。”我也泪眼婆娑,却含着笑,对他们说:“好了,爸爸妈妈,我没事儿了。”

不去想那些烦恼,我下意识的转动眼睛四处看,却蓦然愣住了。这里的确是一间病房,可是病房里的陈设却让我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在我的病床正对面,居然摆放着一台也就二十寸的老式电视机。这是什么医院?怎么会有这样老旧的设备?我心里纳闷,警队怎么会把我送到了这里?难道我的任务还没完成,为了不身份,所以把我弄得这里?

“楚濂,你有那么难以启齿吗?”就听到紫菱提高声音,怨毒的说:“我知道,你的心里有其他女人!”

啊……这是什么状况。我被紫菱的话震惊到呆立当场。缓缓转过身子,看向楚濂。如果紫菱这话是真的,那么他们的婚姻就不是“不成熟”三个字,而是另外性质的问题。这对紫菱来说,简直是太严重的伤害!这个指责,实在是很严重的罪名!

紫菱看到我转身,立刻奔到我边上,紧紧地抱住我的胳膊。我安抚的拍了拍她,然后抬头直视楚濂,正色问道:“楚濂,紫菱的这个指责很严重,我必须要问清楚,虽然我并不想管你们夫妻间的私事儿。”然后轻声问:“楚濂,请你回答我,紫菱说的是真的吗?”

楚濂没有看我,目光移向因天色昏暗而已经看不出色彩的杜鹃花。我感到手中一阵冷汗,紫菱抓着我的手愈发的紧。然后就听见紫菱在我耳朵边尖叫:“你承认了,你终于承认了!”紫菱的声音是那样的怨毒,她抓着我的胳膊是那样的紧。我仿佛感到自己的手臂上乌青一片。

“紫菱!”不得已,我出声打断紫菱的尖叫。然后对楚濂说:“如果只是因为婚姻的磨合才让你和紫菱之间产生矛盾,那么只要你们相爱,这些都克服得了。但是,如果是因为你的变心,那么……”

“还有什么可说的!”紫菱在一边不管不顾的大叫起来。“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楚濂!你这个无情无义的大骗子!!”紫菱简直是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句话。我在一边听着,只觉得话里面的怨恨让我打了个寒战。

“紫菱,”我忍着头疼,努力平静的对紫菱说:“楚濂并没有承认。”我看着激动得浑身颤抖的紫菱,缓缓的说,“紫菱你不要瞎想。”

“我没有瞎想!”紫菱没好气的回答,眼睛却一动不动的盯着楚濂看,“从我失去孩子开始,我就已经感到了。”她压低声音,冷冷的说:“从那个时候起,楚濂的心就会透过我到另一个人身上了。”听到紫菱不再尖叫,我反而觉得更加的心寒。只听紫菱又说道:“一个男人的心在不在你身上,你总知道的。”

“或者一开始就是错的,楚濂,你没有爱过我!”紫菱居然还低低的笑了笑。我看着这样陌生的紫菱,不知道作何反应。“楚濂,你也许爱过我,可是现在,你的心里都是其他人。”

“当我在家里写了一首好诗,心心念念的等你回来给你看,你却不耐烦的说‘有这个时间还是多想想今天的晚餐,’你敢说,你心里想得是我?当你半夜半夜的不睡觉,我问你,你只说是考虑工作。你敢说,你真的在想工作?当你对我指责这个那个,你敢说,你没有拿我和你心里的那个人在比较?你敢说吗?!!”紫菱的声音越发的冷了。她幽幽地看着楚濂,“我一直不说,只是顾念我们当初的情分。楚濂,你不要把世界上的人都当做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