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他好好三省吾身,最后没忍住,蒙住头,长叹口气,还没好好释放下心情,就发现被窝里一对黄澄澄的猫眼。

不炫耀,不诉苦,蜡炬成灰,他眼中却像是有一簇火苗,越烧越旺。

钟苓苓抬眼看他。

他蓦地想起,堂姐因婆家苛待被休了后,不说女眷如何想,兄弟在酒席间,也会说她无德——他知道,女子被休后,何其艰难。

钟苓苓笃定:“我看人从没看错过,他靠谱。”

钟苓苓弄完这些,刚坐下来吃饭,就看翠翠狂奔而来:“夫人夫人!爷醒啦!”

她这么关心他,是不是愿意给他这个机会,两人重新开始?

猪猪缓缓站起来,拉长背脊,伸了个懒腰,那双眼睛却还是盯着钟苓苓。

她的计划很大胆。

陈先生知道得多,便说,县令林阳虽自诩清官,却中饱私囊,县丞董放曾上报黄州长史,信件被林阳拦截,让林阳更恨,早想除之而后快。

钟苓苓说:“关了便关了,你既然说自己注定成大事,那普天之下何处不是沃土?”

他难掩激动:“好好,我会注意身体的,”顿了顿,“你不怪我了吗?”

他瘫在床上,心想,没了,一切都让自己作没了,虽然这次是那只猫的错,可是钟苓苓那么看重那只猫。

地上那大汉呸了一嘴血,道:“你个吃软饭的男人,还得女人护着你!”

被肯定了后,康梓岳有点小得意:“对啊,本来就是。”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康梓岳押了小,等杯子一揭开——又中了!如果是运气,也该到头了吧?但偏偏没有,第六把,康梓岳照押不误,中!

假乞丐是这里的熟人,立刻就有人说:“哎哟老三,你不是走了么,怎么回来了?”

原来老人姓陈,是位秀才,老来丧子,家中只有他和老伴,他在私塾任教书先生,然而私塾经营不善,关了。

两人正说着话,翠翠过来了,着急道:“夫人,爷刚刚站起来时差点昏倒了!”

“他也太好笑了,我看他满身肉硬邦邦似的,还怕他欺负你呢,结果现在落荒而逃!”

钟苓苓说:“你给我翻到账本第二篇好好看。”

深受太子魅力影响,小环和翠翠跑到讲书人那里凑热闹。

掌柜的说:“是顾氏布庄的老板顾骁新娶进门的钟娘子。”

而另一卧室,康梓岳合上看了一半的账本,站起来踱步,不由激动起来:“我有新法子了可以赚钱了!”

钟苓苓笑着调侃猪猪:“怎么了,难不成你为我心疼银子?”

他想着晚上钟苓苓回房,他就和她说他不怪她了,都做好心理准备了,结果她直接搬去东厢房住了!

钟苓苓可一点也没留意到他那奇怪又脆弱的情绪。

说完,钟苓苓也不再搭理康梓岳,兀自出了布庄。

几个乞丐激动得磕头:“谢谢老板!谢谢老板!”

这门亲事,是舟叔给她物色的,顾骁和她一样,无父无母,但面容端正,人品周正,是个好青年。

到现在一天半了还没醒来,请郎中看,郎中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所以覃屏绍吃得美滋滋,却发现一只手过来抽走了一条,他抬眼看,此人不正是谢杭?

谢杭年二十七,是先帝最小的儿子,承袭先帝英俊样貌,得先帝喜爱,半生顺遂,又在圣上夺嫡时助力,颇为圣上喜欢,如今周游天下,也都得圣上支持。

覃屏绍和谢杭打过交道,直性子,爱玩,脾气霸道,但如果入了他眼,就是好事。

他要把握好这次机会,问:“公子是?”

谢杭没理会。

他只顾着嚼羊肉干,很快吃完一条,眯着眼睛,颇为满足,伸手又去拿,覃屏绍赶紧拦住,笑话,按他这个速度,羊肉干很快就见底。

谢杭靠在桌前,这才抬眼看他,说:“你知道我是谁么?”

覃屏绍道:“是王爷殿下。”

谢杭语气强硬:“既然知道我是王爷,为何敢拦着我?不怕本王把你丢出王府么?”

覃屏绍回:“怕,但是羊肉干不多,王爷吃太快了,小的也还想吃。”

谢杭一愣,哈哈大笑:“你这性子我喜欢,不想给我吃就直说,和我差不多!”一顿,“不过你怎么知道我是谢杭的?”

谢杭此行只穿普通布衣,戴襆头,再加上他到处游玩,皮肤黝黑,一副庄稼汉的模样,从进门到现在,还没哪个下人认出来。

对谢杭要说大实话,覃屏绍抛开所有客套:“因为只有王爷敢在自己府邸里这么嚣张。”

谢杭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伸手去拿羊肉干。

覃屏绍也是脸上笑眯眯,心里早翻滚起来:住手,放开我的羊肉干!

不过即使他再不愿,这点面子还是得给谢杭的。

谢杭便问了他如何来王府,又问他在做什么,干脆说:“我身边还缺个文书的位置,你直接来做吧。”

“多谢王爷。”覃屏绍作揖,抬眼看自己的羊肉干,完了,真的见底了。

谢杭吃得满嘴香,赞道:“我玩了那么多地方,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这羊肉干在哪买的?”

出于私心,覃屏绍说:“在县里一家米面铺买的。”

不是编的,最开始羊肉干是在米面铺买的,但吃多了容易腻,钟苓苓干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