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玄元方丈并不想作证,他念了声“阿弥陀佛”,便看向傅慎时,解铃还须系铃人,此局只有傅六能解。

景虽美,但重霄院冷清的很,除了一个洒扫的粗使丫鬟,四处不见人。如今院里能贴身伺候的,也只有管事的廖妈妈跟一个小厮。

傅慎时并不想看那些托盘上的物件,他在八扇的屏风内,淡声问廖妈妈:“那丫鬟怎么处理的?”

潘氏很快就为此事找上了门,大夫人难得大度一回,对丫鬟投怀的事不予追究,只叫人收拾了丫鬟,送去庄子看管了事,至于丫鬟说的胡话,一并归咎到她的病情上便是。

傅慎时面色如常,只是握着轮椅的手始终没有松开,他怎么能允许别人踩在他头上,把他当做垫脚石。

然而玄元方丈并不想作证,他念了声“阿弥陀佛”,便看向傅慎时,解铃还须系铃人,此局只有傅六能解。

有了前车之鉴,廖妈妈不免心生警惕,肃了神色道:“你对六爷做了什么事?”

傅慎时穿着一身簇新的宽袖浅色衣裳,面如冠玉,丰神峻冷,闭眼坐在镜子前,任时砚给他梳头,并未回答殷红豆的话。

紫晴瞪着耀武扬威的殷红豆不肯动,傅慎时声音低沉的很,斥道:“还不去拿?”

玄元方丈已经摆好了棋局,他执白子。

探着脑袋往外瞧了一眼,殷红豆有些好奇,这府里少有人搭理傅慎时,他这几日出去做什么了?

轮到了傅慎时跟前,紫晴先扫了殷红豆一眼,立刻又收回目光,问傅慎时道:“六爷,您可有画作?”

不过殷红豆并不敢说出真实想法,她嘟哝道:“奴婢之前不是说过了吗,怎么还让奴婢说一遍……”

揉搓着脸颊,殷红豆道:“我可不是胡说。”不过是傅慎时和家人之间,相互不理解,也彼此不沟通。

傅六那个死变态,吃个毛啊,全是她吃了!

廖妈妈把丫鬟们带去了傅慎时房里,跟他说这些东西都是大夫人赏的。

殷红豆很是欣喜,半晌才压下狂喜之意,道:“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吃完饭过来伺候。”

擦了擦脸,傅慎时吩咐道:“回屋去。”

傅慎时嫌屋子里闷得很,时砚便推他去院子消食。三个人刚出去没两步,门口有个娇小的身影推门溜了进来。

夜色茫茫,朗月悬空,星罗棋布,殷红豆穿着深色的褙子,里面是宽袖的裙子,缓步而来。晚风吹拂,她纤瘦的身体套在宽松的衣服里,远远地与这夜色几乎相融,只瞧得见玲珑的轮廓,愈发显得单薄瘦弱。

廖妈妈捧着杯子,犹豫再三才道:“明儿去萧山伯府,你还是跟去吧,时砚一人伺候我终是放不下心。”

看清未来的殷红豆,麻溜地去剪完了杏花。

秦氏一哽,脸色僵硬,道:“六郎你可想清楚了,张小娘子家世相貌已是上乘之选,口舌之事,日后嫁进府再慢慢调教便是。这回要是退了婚,莫说你父亲不许,你祖父也在天上看着呢,将来有人拿这事大做文章,你便会被打为不孝之辈!”

殷红豆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傅慎时在主动跟她说话,便扭头答说:“想家。”

紫晴气得要死,却不敢发作,冷着脸,警告了殷红豆一眼,转身便换上平日里那副温顺的样子,把画作呈了过去。

傅慎时继续道:“方丈再下。”

廖妈妈笑了笑,道:“那就好。”她顿时又叹了口气,道:“我照顾了六爷这么些年,幸得他想得开,不然早就……”

是夜。

与傅慎时拉开距离的张夫人逐渐恢复理智,她再不好意思动手失了身份,只好一边拿着帕子给张小娘子擦脸,一边恶狠狠地盯着傅慎时,切齿道:“傅六!你们今日可是来求和的吗?!”

深宅大院多阴私,殷红豆到底对这儿的环境感到陌生,便提高了警惕,贴着山上的石头走,边走边观望。

殷红豆的脊背隐隐发寒,她不敢贸然前去,趴在石头上,从边缘探出一对眼睛,仔细观察着。

萧山伯夫人受宠若惊,毕竟那块青田石意义不同寻常,她连忙起身道:“妾身主中馈多年,已经许久不曾作画,手上生疏,技巧不熟,倒是怕有失偏颇。”

廖妈妈低着头,倒也没分辩什么,拿着殷红豆的卖身契,又同大夫人说了一些傅慎时平日里的事。

沉默良久,傅慎时凝视秦氏,问道:“母亲可否告诉儿子,张家开出什么条件让您和父亲妥协?”

丫鬟安慰道:“姑娘,可不要胡说,若被人听到了……”

长兴侯府不是寻常人家,长兴侯和长兴侯夫人先是家主和宗妇,然后才是子女的父母,在侯府的利益前,傅慎时既不是唯一的嫡子,如今也不能替侯府创造价值,很多时候都注定要做出巨大的牺牲。

傅慎时与从前一样,只是垂眸听着,羽睫遮住晦暗不明的眸光,他一言不发,搭在扶手上的食指,轻轻地敲着。

抽回手,傅慎时端起茶杯,淡声道:“全凭母亲做主。”

廖妈妈松了口气,还好只是站着。

点点头,翠微道:“那我还能不知道好歹?诶?红豆,你可有要找人带的东西,咱俩一块儿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