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好的。”洪顺双手缓缓地揭开新娘子的盖头,只见灵芝俊俏秀丽的面容略带着些羞涩,灵芝微微地对着洪顺一笑,洪顺心里喜不自禁,忙转身倒上茶水来递给灵芝喝。

“那后来呢?”方民问道。

“你小子要不听我的话,我先断了你的银子,再赶你出这个门。”付侍卫警告道。

“那倒是,小孩子们一年到头就盼着穿新衣发压岁钱呢。”方民说道。

灵芝吃了一惊,停住手,转过头去,见一个姑娘端着盆站在她背后,用手指着自己的衣裙,忙低下头一看,衣裙下边全湿了,灵芝站起身,捞起衣裙用手扭干水,一面朝那姑娘笑笑说道:

“我是走不了的啦,你带着我你也走不了,那些官兵们还在到处找你,要抓你去领饷。你帮我把盛昌带走,逃得远远的,不要回老家,最好是逃到一个无人认识你的地方,隐姓埋名,居家过日,帮我把盛昌养大,我就心满意足了。”哥哥说道。

在台子后面是长得茂盛的芦苇丛,方民在卫兵搭台子时就混了进来,借机走到里面,趁人不注意时沉下水去,游到芦苇丛里潜伏起来,江水淹齐在他腰下,寒冷刺骨,江风吹得芦苇四处摇晃,发出唰唰唰的响声。终于等到吴宪等一行人露面,但被队伍包围着,只看到人影动,却看不清究竟,至到听见吴宪同方轩、三姨太的对话后,才获知事情的大概。方民既为方轩因三姨太而导致的杀身之祸不值,又恨吴宪手段残暴,不记他们弟兄为他鞍前马后、出生入死之情。以前看见方轩同三姨太纠缠,总想着方轩会理智,不会被三姨太弄得昏了头,没想到自己才离开方轩几天,就发生了这种事,内心痛如针扎,不由仰天长叹。正在此时,又听到付侍卫说要去古城追埔自己,大惊失色,想到一家老老少少还在巴望着自己同方轩回家,突然要见到付侍卫这种阴险狡诈的人带士兵上门,不知会生出怎样的事端啊。想到此,事不宜迟,方民慢慢往后退,随后沉入水中不见身影。

“可我根本就不爱他,是他硬把我从戏班里抢来的。”三姨太愤愤地说道。

“我什么都不想吃,就想躺下休息。”玉兰说道。

“不知爹娘是否高兴?”

方民回到家,从箱子底摸出手枪,一边擦试一边想着如何找付侍卫报仇雪恨,听到灵芝回来,赶紧把枪重新放好,出来见到灵芝,只见她郁郁寡欢。

两边城内各有一条蜿蜒曲折的街,临街人家的大门和窗户都雕梁画栋,房屋紧密相隔,以屋檐棱角为界,家家均为二至三层楼高,一层正面墙上都设有佛龛,供主人烧香拜佛,门厅用来迎客或做买卖。远远望去,整座古城山之青翠、水之碧绿、城之灵动,似苍穹眷顾镶嵌在大地上的一颗明珠,又如一幅集山、水、城相汝相连、浑然一体的太极八卦图,自然、清幽、安详地隐匿在乱世红尘中。

方民带着灵芝逃离古城后,一路翻山越岭往深山走去,累了就在小道上银杏树下停下来歇歇脚,渴了就在滴水如注的深涧用宽大的树叶挽成一个漏斗取水喝,饿了就用树枝挖野地瓜、摘野树果充饥,灵芝一路上少有话语,不哭也不闹,方民让她歇她就歇,让她吃她就吃,木然的眼神让方民心疼不已,到了一处叫白沙井的地方,人迹罕至,两边山洞峥嶙恐怖,石缝中粗壮的树藤肆意攀爬,岩石上大滴的水珠滴答滴答地落下,声音响彻耳畔,灵芝趴在方民的背上昏昏欲睡,方民因小时候听长辈讲过这白沙井是以往土匪们活动猖獗、经常杀人的地方,故倍加警觉,从包袱里掏出手枪拿在手里,四面观察着背着灵芝继续往前走去。

“古城是个好地方,干嘛要跑到我们山寨里来?”另一个长老问道。

“那你成亲了吗?”三姨太转过脸来问道。

“这说不清楚,反正两国还在打仗。”洪顺说道。

“那这衣裳做好后,你陪我送到收容所里去吧,爹爹说可能官府不会付饷。”灵芝说道。

“唉,如今的官府都是在收刮民脂民膏,哪里还顾得上百姓。但愿这种事以后少找上咱们家吧。”洪顺说道。

这天午后,洪顺寻得一个空闲,向刘长官告了假,同灵芝一起带着缝制好的衣裳来到了收容所,洪顺向门前站岗的卫兵说明了来意,卫兵让他俩人站着等,自己则进去通报,不一会,卫兵出来,领着俩人走进了大门,进得院子,迎面是一栋两层楼的的房子,门窗都呈园弧形状,卫兵带着两人走上楼梯,来到一间房门前,卫兵立正,喊了一声“报告”,便带两人走进去,房内坐着一位长官模样的人,手里拿着一本书,听到卫兵进来的声音后方抬起头来,上下打量了一下洪顺和灵芝说道:

“做得还挺快的嘛,放在这里就行了。”

“那……”灵芝还没来得及说出“饷钱”两字,就被洪顺拦住打断。

洪顺示意灵芝并接过灵芝手里的包袱,小心地放在桌子上,还不停地陪着笑脸。

“长官,可否叫那日本战俘出来试试,要有不合适的地方,我再拿回去改改。”灵芝倔强地说道。

长官抬眼看了看灵芝好一会,竟点头让卫兵去叫马翻译,然后一起去带那日本战俘过来。灵芝和洪顺就一直站着等,那长官也不让他二人坐,只管低头看手里拿着的书,灵芝忍不住瞪了那长官一眼,心里一股怒shubaojie气翻涌,洪顺不停地给灵芝打眼示,示意她耐心忍住。不一会儿,几个人走了进来,只见那日本战俘嘴里一直不停地叫嚷,但一看到灵芝后,马上就停了下来,眼神瞬间也变得温顺起来。灵芝眼见他仍就穿着那件破烂的衣服,便走过去拿起新做好的衣裳递给他,马翻译随即用日语告诉他脱下旧fqxs衣服,换上新做的衣裳,日本战俘立即照做,待穿好衣裳后,日本战俘转向灵芝,对着灵芝深深地鞠了一躬,把大家一时都弄得发呆,不明白他是何意思。长官挥挥手让卫兵和马翻译带那日本战俘回去,眼里仍没有要付饷给灵芝和洪顺的意思,灵芝拾起那日本战俘脱下的破烂衣服卷成一团,狠狠瞪了长官一眼,同洪顺一起走出门下楼去,俩人站在院子里回过头去看了看,一脸无奈地离开了收容所,沿着河堤慢慢返回家中。

“这人实在是太可恨,竟连一点谢意都没有,好像是该给他们做的。”灵芝愤愤不平地说道。

“这些人我见多了,手里稍有点权利就狗眼看人低。”洪顺劝慰灵芝道。

“给那日本战俘做件衣裳我不是舍不得,而且你看人家还挺知道感谢的。只是一见那长官的样子,我就气不打一处来。”灵芝随手折了根茅草拿在手里折成两段说道。

“别同这样的人计较,就当是不小心掉钱到河里了,快别生气了,身子要紧。”洪顺扶着灵芝的肩膀说道。

俩人走了一会,灵芝回头见洪顺手里还替她拿着那件破烂衣服,就让洪顺将它扔丢算了,洪顺左右看看,正准备着衣服扔进路边一个垃圾地里,灵芝转念一想,觉得还是拿回去搓洗干净,以后再找机会还给那日本战俘。

回到家后,灵芝将那衣服浸泡在洗衣盆里,洪顺见状赶紧过来帮着洗,但那衣服的领口很硬,洗起来很是费劲,灵芝觉得好生奇怪,想了想,便让洪顺拿过剪刀来,将领口剪开,只见里面藏着一个白色的塑料袋,里面卷着一张信纸,灵芝和洪顺慢慢地将信纸展开,原来了是一封信,分别用日语和中文书写,灵芝看到后面的落款处写作“风英”二字,顿时同洪顺惊呆住了,两人一起慢慢地细看,只见中文是这样写的:

吉野君:

刚办完婚礼,你就被派上了战场,从此我与你天涯相望,不知何时你才能返回故乡。

因为我是中国人,此时就更不能离开日本,还处处受到限制。战争,真有像日本天皇说的那么伟大、那么神圣吗?

你说要服从天皇、报效国家、抛得下儿女情长,但两国交战要伤及多少无辜平民啊,有多少人要死在战场上,而我只想同你平平安安、举案齐眉、百头携老。

吉野君,我不希望看到你去杀害我的同胞,你也说你不会让自己的双手沾上鲜血,但愿你能说到做到,我等着你回来,咱们一起去游富士山、赏樱花、品茶道。

风英

灵芝和洪顺不由面面相觊,俩人一时不敢确定到底是不是风英,洪顺让灵芝把信收好,灵芝仍用那白色塑料袋把信装好,回屋放进自己的梳妆台抽屉里,然后把衣服洗干净晾晒在衣杆上。

晚上临睡前,灵芝靠在洪顺胸前说道:

“你说,会不会真的是风英呢?”

“你呀,今天都问了好多遍fanwai了,谁知道呢?这么大的中国,同名同姓的肯定是有的。”洪顺说道。

“可我总感觉像是风英。要不,明天咱们再去一趟收容所问问。”灵芝说道。

“你还要去呀,那个长官我可不想再见到,再说,咱们总得找个由头才好。”洪顺说道。

“就说是送衣裳,咱们主要是去见那个日本战俘。可是他听不懂我们说的话咋办呢?”灵芝犯难道。

“这得先去找一找那个马翻译,马翻译倒是常到府里去办事,我曾经好几次撞上过他。”洪顺说道。

“那你明天就找找马翻译试一试。”灵芝说道。

“好吧,快睡吧。”洪顺拉了拉被子给灵芝盖严实,并拉下了蚊帐。

一天洪顺在办公室里做着文案,马翻译走进来,见到洪顺问道:

“请问刘长官在吗?”

“你有什么事?马翻译。”洪顺停下来说道。

“你是?哦,我想起来了,那天咱们在收容所见过一面。我想找刘长官汇报一下收容所战俘的事情,本来呢这不是我份内的事,但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战俘也是人啊,不能这样对待他们吧。”马翻译一连串地数落起来。

“难怪那天我同媳妇去送衣裳竟拿不到饷银,原来是这样啊。”洪顺一边说一边给马翻译倒了杯水,请他坐下。

“那天的情景你都看到了,唉!”马翻译喝了口水。

“我对给那位做衣裳的日本战俘有点好奇,他虽然听不懂中国话,但看得出来很懂礼节的。”洪顺试探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