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宁松了一口气,一群人跟着病床进了病房。安安将怀里抱着的孩子移交给李宁:“出生时间应该是下午3:50。重量我们没有称。但是个健康的小伙子。这一次嫂子受了大罪了。她对麻药有些过敏。硬是撑着挨了一刀,所以月子期间一定要好好补一补。现在先送她去病房。”

安安现在都快得医生职业病了。看到个动物,就会分析怎样给它开肠,破肚不会伤到内脏;怎样缝合才能够更好的愈合伤口;手术的时候使用多大力气拉钩才能造成更小的伤害。

安安带着班里的姑娘们也意识到了战争离她们近了。不用领导动员,她们都抓紧了,军事训练和医务训练。前者是为了好保命,后者是为了能够保护战友们的生命。

安安明白,项莹这是恨铁不成钢。她也有些恼自己,怎么关键时候不靠谱。看着这只兔子身上的六七道疤痕。她忽然觉得,若再弄不好,简直是比凌迟还要可怕。

“声音太小了,当兵的要底气足。说话大声点,到底有没有信心?”王胜利讲话的声音很大,换个操场都能听见。

十人跟着项莹,进了二楼最左边的一个房间。整个二楼就只有他们新兵一个班住在这里。这也是团里准备对以前的女兵进行整顿,不想让新兵染上坏习惯才这么做。

在这个年代生活了这么些年,安安很明白关于革命思想,英雄主义的话是有多么的激励人。所以她的一句话就激起了姑娘们的热情。

外敷麻药适合外科手术前局部麻醉。书上说由川乌尖、草乌尖、生南星、生半夏、荜拨、胡椒、蟾酥、细辛组成。为末,烧酒调敷。

陈爷爷和陈奶奶立刻迎了出来。一家人热情的将两人迎进了屋,安安立刻去端了茶水出来。现在是夏天,安安端来的是自制的凉茶。

?这时候,已经有人过来这边体检了。安安点点头,小声的道了一声谢,就走出了武装部。

项莹看着面前的姑娘眼神坚定,刚想说什么。那边葛家屯的方向传出了喧闹声。原来葛家屯的车把式葛大叔突然晕倒了。一群人围着葛大叔又不敢动他,怕伤到他。只能在他耳边喊着葛大叔葛大叔。葛家屯的村长葛老栓抬头,四处找人帮忙。却一眼看到了陈安安。他连忙大喊:“小神医,快,快来救救葛老大。”

?陈安安人看着清秀,身材在大东北只能算是娇小,勉强过了一米六。行事作风也不像个村姑。唯一能证明她是农村人的就是她那一把子劲。挎着大篮子,身后还背着个背篓,七个人的饭菜加水。她送到地头,愣是没有喘过一口粗气。陈爷爷说了,做中医要针灸,手绝对不能抖。而且现在西医在很多方面更加方便,以后他打算让安安去医学院。所以他对安安的体能要求很高。

安安心中一紧,这是有人受伤了。她脑中一热,顾不得害怕,从雪窝子里一跃而出,冲向了声音的发声处。受伤的是一名新兵,是靠山屯这次来参军的人之一。安安看他捂着手臂,脸色惨白,知道伤在手臂上。安安趴在他的身边问道:“狗子哥,你怎么样?”

大名张大山,小名张狗子的伤员睁开眼睛看着安安,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安安,你来了。我中弹了,会不会死啊?”

安安检查了一下,发现他只有左手臂上有伤口,便说道:“没有的事,你就伤了手臂,不会死的。狗子哥,你勇敢一点,相信我,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张大山点点头道:“嗯,安安你医术好,一定要治好我。”这时候,卫生员吴小莉过来了,对安安说:“把他带到后方去救治。”

张大山到底是新兵,没经历过多大的阵仗,如今受了点伤,又惊又疼,连腿都软了,根本没法自己行动。安安和吴小莉两人合力驾着张大山的肩膀,半拖半抱的将张大山带回了雪窝子。进了雪窝子,项莹瞥了一眼张大山的伤,便当起了甩手掌柜:“安安,他的伤由你处理吧。”

安安一听,要自己独立处理枪伤,心中一慌。可转眼看见张大山那充满希冀与信任的眼神,她强迫自己镇定了下来。安安在吴小莉的协助下,用医用剪剪开了张大山的袖子,安安看了一下,还好是贯穿伤,子弹没有卡在伤口里,不用开刀。她松了一口气,她开始跟吴小莉一起清理伤口。伤口有点大,需要缝合。这里虽然有手电筒,但能见度还是太低。安安只能先又撒上一层厚厚的止血药,让伤口暂时止血。又用银针在相应的穴道扎了几针,帮助止血。然后给他缠紧了绷带。安安跟项莹说:“老师,狗子哥的伤口太大了,容易崩裂,还需要缝合。”

刚刚一直在旁边看着的项莹点点头道:“处理的不错,一会儿回去后你给他缝合。”

“我?”安安有些惊悚,怎么自己跟队的第一个伤员就是熟人。第一次给人缝合也是给张大山。难道是熟人好下手?

“就是你。”项莹一锤定音,“你迟早都要给人缝合的,还怕什么?不是熟人吗?更能理解。”

已经缓过劲来的张大山也觉得刚刚自己表现的太怂了。所以这会儿开口了:“安安,哥相信你,一会儿就让你给我缝合啊。”

安安抿抿唇,点了点头。又摸出了望远镜向战场看去。虽然还是看不清楚,但还是能看到冰面上的人始终没能冲破我军的防线。项莹拿着望远镜望了望,凭经验判定战斗已经到了尾声。她砖头对安安说:“陈安安,你带着枪去前线参与战斗。”

“啊?”安安是真的有些惊到了,她不是军医吗?怎么就要到一线战斗了?想到自己的枪打出的子弹会收割人的生命。哪怕知道那是敌人,她也有些迟疑。项莹冷着一张脸道:“啊什么啊?军医,军医,先得是个军人。不经过战火洗礼的军人只能算半个兵。既然你都有了跟队出任务的觉悟,那么就要有勇气面对一切。快去!”

安安知道老师说的很对。她狠下心来,我握紧了枪,转身冲向了战场。这次带队的正好是安安的新兵训练教官王胜利。项莹早就跟他打过招呼,所以安安一冲过来,就被王胜利一把拉住,倒在了王胜利旁边的雪堆里。王胜利道:“趴好,你就在这个点射击。”

安安连忙架好枪,按照平时的射击要领调整着姿势。等她调整好了最佳的姿势,她却迟迟没有开枪。王胜利在一旁等着,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安安的枪始终没有响。王胜利巨大的咆哮声在安安耳边响起:“你个怂蛋,开枪啊!那是敌人,如果你不开枪,死的就是你,你的战友,甚至你背后的人民。别以为军医救人就好了。如果你能消灭敌人,就能避免战友的受伤和牺牲,这比你做一百场手术都强。”

王胜利的话如响雷般砸在安安的心里。她望着离自己还有二十米不到的敌人。虽然天很黑,但安安奇迹般的似乎看到了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里面充满了血腥和掠夺的欲望。安安不再迟疑,向着她似乎看见的那双眼睛的眉心位置开了枪。砰地一声枪响,六三式步枪的后座力砸的她肩膀生疼。可安安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黑色的人影。那个人影倒在了冰面上,没有再爬起来。安安的心里并不是杀人后的惧怕,而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她向身边望去,她的战友们都趴在雪地上,无论是老兵还是新兵,都在用手中的武器捍卫着国家的边防线。她想起王连长刚刚的话,不再迟疑,向另一个黑影开了枪。

安安总共开了三枪,但每一枪都让她的目标倒地不起。安安觉得时间过了半辈子那么长,而事实上只过了十分钟,战斗彻底结束了。她还是趴在那里没有动,直到一个巴掌拍在她的肩上:“可以起来了,干得不错!”是王胜利的大嗓门。

安安慢半拍的反应过来,她缓缓的抬起手,想要撑着地面起来,却没使上力。原来她的胳膊早已麻木,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其他什么原因。项莹过来了,她扶起安安,给她拍了拍身上的雪,然后对她竖起了大拇指。安安想要回以笑容,最终只是勾了勾唇角。安安看着项莹手上的手电筒,拿了过来。她向冰面走去,项莹连忙道:“安安,你这是要干嘛?”安安头也不回:“我只是想要看看,马上就回来。”项莹和王胜利有些不放心,跟了过去。

冰面上倒了许多敌人的尸体。但安安奇迹般的记住了自己开枪打死的敌人的位置。她用手电筒照射在第一个倒下的敌人脸上。他有一张年轻而英俊的脸。她以为自己看到的充满血腥和欲望的眼睛睁的大大的。眼睛已经变得空洞,里面什么情绪都没有了。眉心一个弹孔表明了安安的那一枪非常有效。第二个、第三个,安安一一找出来,将他们的面孔记在了心里。并不是因为这是她的战绩而铭记。而是因为这是她作为一名战士的蜕变而铭记。

王胜利啧啧的摇头,对着项莹小声道:“平时没看出她的射击有多好啊。可看看,只开了三枪,那么黑居然也能枪枪命中眉心。不知道是走了狗屎运还是真的有成为神枪手的潜质。”当然他得到的是项莹的白眼。

安安转过身,心里和脸上都是一片平静。她已经做好了背负一切的觉悟。无论是战士还是医生,她都将背负起生命的重量。安安对着两人道:“我已经没事了,我们回去吧。狗子哥还等着缝针呢。作为医生的指责我还没尽完。”说完就率先往回岸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