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高阁出来,东方露出一抹鱼肚白。浑浊的还未透露出绯色的霞光,恰似漂浮在水面的薄纱。

这群史官中,有个颇不显眼的三十来岁的女子,姓白,名园。

李柚何等聪明,夏鸢一个眼神、一句话,她便知道陆重霜求娶夏鸢独子的事儿是成了。

不一会儿,李柚与顾鸿云双双到场。

“长庚明白。”男人道。

“悔恨?”于雁璃轻笑一声,摇摇头。“不许给太女,还许给谁?庶出的吴王,还是不受宠的晋王?你与太女缔结婚约之时,晋王年仅十二,而吴王籍籍无名。有谁能想到那九霄公子手腕竟如此厉害。”

陆重霜下马,云淡风轻地走到夏鸢身侧,微微垂首示意。“大人。”

外头守卫的神武军也不好受,救火的人想进去,逃命的人想出来,两头的人顿时推搡成一团。他们一面挡着受惊马群般的百姓,一面派人奔去求助,金桔色的天和周围赤色的火将人们的双眼都染得绯红,团团黑烟直冲云霄。

大家都是聪明人,话点到为止。

得,醋了。

“陛下倒是懒起画峨眉,浓妆梳洗迟。”骆子实低低笑着,俯身描眉。从他手中出来的眉,总浓淡相宜,仿若一团朦朦胧胧的雾。陆重霜曾调侃,他描的眉应当起名叫巫山,这本是一句玩笑话,不知怎得被传了出去,一时宫内人人艳羡巫山眉。

陆重霜未再言语,面不改色地躬身三拜后,趋步退离。中端的乐曲又逐渐升起,男子温润的嗓音模模糊糊地传出房门,吟唱着:“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

可只有后宫里被冷落的男人们自己知道,她的爱早已不在旧人身上。

这些人穿上自己最好的衣裳,带上压箱底的首饰,不论男女,都光彩照人。左无妗不知道皇太女会以何种方式点燃东市,兴许是凤凰灯在燃起时瞬间坍圮,又或是在腾飞时骤然坠落。但她知道……这些人,会有一部分被烧死、烧伤。

02020202总之,混杂了太多臆想和虚构,千万千万别当真。

“夫人请您前去云亭。”婢子道。

古往今来,太多嫡长女死于母皇之手,或是谋权篡位,或是后宫挑拨,这一对算少有的和睦。

皇家的事,沾手便是血,底下的水不是她这种平头老百姓能去蹚的。

亭内摆宴。

沈怀南还不想落到如此悲惨的境地。

“男的?”晨风讪讪地抹了把鼻子,心想一个小男人竟把自己追成这副狼狈样,“不是我说,这陆照月怎么这么爱靠男人,忒不是个娘们儿!”

天色已晚,寒风阵阵。

只可惜举棋不定的人,往往不得好死,陆重霜想着,微微一笑。

她以葶花、春泣打压长庚,又以夏公子打压葶花,待到正君真正入府,恐怕要用那沈怀南去牵制夏文宣。

几只灰麻雀落在莹白的雪地,留下一连串小小的爪印,被冰碴覆盖的灰黑色的卵石露了出来。

哎……生活不易。

他挑灯数日,从“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抄到“士志于道,而耻恶衣恶食者,未足与议也”,以来宽慰自己。冷了就在屋里小跑几圈,口齿不清地自言自语,竟是些“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这类自嘲自解的话,待到手稍暖便继续抄书。

他沉湎这种被宠爱的快感,又害怕自己的失礼惹得主子不快。

大楚的南北衙制度由来已久。

果不其然,长庚被他这一通话刺中软肋。

目前中立方:尚书令夏鸢、独子夏文宣以及代表的关陇门阀势力,带发修行的帝君如月公子

女帝发话,陆照月再不甘愿也要闭嘴,算是走了步无用的棋。

长安城,大明宫内。

沈怀南喉结微动,仍是那派不改的笑颜。他抽开腰间的丝绦,从丧服到里衣,层层松散开来,露出消瘦的身躯。

睫羽承着雪粒,眉心一点朱砂,见他第一面便要被那双狐妖似的妖异眼眸夺去心魄。

春泣听罢,晓得殿下心意已决,只得规规矩矩地行礼告退。

她向主子福了福身,说昨日一早,尚书家的小公子去给母上请安时,有仆役冲入,向尚书令汇报底下有人败坏门风。

“是尚书令派人调教过,还是自己偷偷瞧了春宫图?”她低声问着,呼吸吹入他的耳蜗,轻轻捏了下他发麻的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