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几台车来势汹汹,横亘在他们与飞机之间,怎么看都不像是来给他们送行的。

“时时昨夜整晚没睡,别吵醒他。”叶初静边向另一侧的书房走去,边沉声嘱咐。

……

那时的张琴已相当虚弱,面目枯槁,整个人消瘦得不成样子。癌痛折磨得她连进食都困难,每天只能喝一些奶和汤水维持,一支支杜冷丁打下去,止疼效果却越来越差,即便如此,生性倔强隐忍的母亲从未当着他的面喊过一句疼。

“出了这么大的岔子,你不去公司处理,真的没关系吗?”听叶初静说到这里,反倒是张寒时替他担心起来。

等到傍晚,柳佳莹接小张乐回到家,就现张寒时的情况不太对劲。

即便这样,张寒时仍没能留住当时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正式以写作为生将近三年,而成为编剧则不到一年,林奇的这部电影,是张寒时接受的第二份相关工作。半路出家,非科班出身,他深知自己的短板所在,厚积方能薄,他最大的问题就是积累不够、知识体系缺失,为了弥补缺陷,他惟有比旁人更加倍的勤奋努力。

“回来了?”两人目光才相遇,叶初静便扬起笑容。

见他们聊得高兴,一旁的程璧与刘天海对望一眼,似都有些意外,随即,程璧便惊讶问道:“咦,你们两位早就认识?”

他举起手臂,懒洋洋地伸了伸腰,赤、裸的上半身犹如一张柔韧的弓,舒展开了一个美妙的弧度。抬头环顾四周,现叶大少并不在房内,张寒时直接下床,光着脚,走进了浴室。

……

“怎么了,时时?”

伸手抽了一下他的后臀,以示惩戒,叶初静并不舍得真用力。张寒时却夸张地“哎哟”一声,回过头眼神湿润。那委屈的小模样,倒真像叶少爷欺负了他一般。

这顿饭确实是便饭,柳妈妈亲自下厨,烧了几样拿手的家常菜,推杯换盏间,气氛和乐融融。柳老爷子虽有些古板固执,却是个敢作敢当的正派人,对砸伤叶初静的事,他直言不讳,表示歉意,并再次提出赔偿。叶大少既欣然赴约,态度大大方方,言明并不介意,对赔偿一事,只一笑而过。

入夜,叶大少匆匆赶了回来。晚饭时,张寒时将柳佳莹的话转达,他本以为叶初静不会有兴趣,没承想这位大少爷竟满口答应,大大出乎了张寒时意料之外。

张寒时确实累了,这一天里生的事却让他没有睡意,摇摇头,有许多话他想问叶初静,比如为什么他会突然出现,就好像知道他会有危险似的?

经过张寒时身边,身着一袭枣红唐装的柳老爷子脸色稍缓了缓,他拍拍他的肩,又道:“小张,你也来。”

随着这清脆的喊声,一直等在外面的小家伙张乐推开门,便迫不及待,朝张寒时跑来。

这些话张寒时不会再选择同叶初静说。即便说了,他十有八、九也不会赞同。当年他就连想趁学校假期偷偷出去打工,叶初静都不允许,为此两人甚至大吵了一架。

他的话却换来张寒时猛抬头,那一瞬又惊又怕的眼神简直视他为洪水猛兽一般,叶初静心内大恸,他怕他,即便惊恐短短一刹就如烟花般稍纵即逝,但意识到他的关怀竟让张寒时这样害怕抵触,哪怕已有心理准备,叶初静还是备受打击。

他我行我素,谁都不理,因积威甚重,也无人敢劝。喝到后来神志不清,开始吐血,吓坏了酒吧一众旁人。醉倒时,他口里只喊着张寒时的名字,助理们最后没办法,只得找来殷秋离,这才劝得他回酒店套房。

他心平气和的态度,却让叶初静脸上原本从容的笑意消失了,他的神情变得有些古怪,说不上来是高兴或不高兴,定定望着张寒时,像第一次认识他那样。

“呜……”被他勒得喘不过气,张寒时痛哼了一声。

老先生身边,他的学生拿出一套针灸针交给他,准备妥当,老先生便开始施针,落手十分稳、准、快,张寒时还没任何感觉,细如牛毫的针尖便已刺入他头面部的皮肤,接着才是微微的酸、胀或麻。

叶初静脸上不见喜怒,胸口这一刻却已然揪紧成一团,疼得厉害。时时为他母亲的事,痛苦了这么些年,而现在,真相可能远非他向自己描述的那般简单。他一直被蒙在鼓里,一直在自责内疚,一想到此,叶初静便几乎压抑不住心底滔天的怒意,恨不能以身代之。

“乐乐看来很喜欢这里。”沉默了片刻,他说。

他的话却换来张寒时猛抬头,那一瞬又惊又怕的眼神简直视他为洪水猛兽一般,叶初静心内大恸,他怕他,即便惊恐短短一刹就如烟花般稍纵即逝,但意识到他的关怀竟让张寒时这样害怕抵触,哪怕已有心理准备,叶初静还是备受打击。

“佳莹……”这让张寒时有些无措。他一直对柳佳莹敬佩有加,她是位性格坚毅又独立自主的女性,而现在,她却为他掉了泪,若说心里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张寒时叹了口气,将手放到她颤动的肩上,轻轻拍了拍。

“瘦猴”看得两眼直,他吞了口口水,喘息加重,动作粗暴地将张寒时从窗台直接拽到地上。

好在不久后,拍卖便正式开始。

叶初静他能从自己父亲手中夺、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清除异己,控制局面,掌握整个叶家。如今,他仅仅站在这,就如同一道巨大磅礴的深渊,漆黑,幽寂,深不可测。

张寒时冷眼旁观,只作不知。叶初静当初交给他的那把公寓钥匙,被他丢进抽屉深处,再没去动过。他这样漠不关心,没想到叶大少那边也全无动静,两个人好似比赛一样,看谁更能沉住气。

门被迅速关上,那凄厉叫喊声渐渐模糊,微弱下来。

他的身形纤细而柔韧,像早春抽枝的柳条,因刚剧烈运动过,短短的黑色碎湿漉漉黏在他皮肤上,上天似乎格外厚待他,别人在大太阳底下晒了半天,早已快晒成烤鸡,唯有他,依然肤光胜雪,五官如画,英气的眉毛鼻子又不会叫人把他错认成女生,而那双眼睛,则仿佛有阳光住进里面,充满夺人心魄的热烈生机。

沉重,窒息,寒冷。

张寒时来不及联系邓女士,只得带着儿子一起,坐上邢飞专门开来接他的车。很快,一行人就抵达酒店,乘专用电梯,直达顶层总统套房。一路上,邢飞都在用蓝牙耳机联络部署,走廊两边,每隔五米就有保镖护卫。等大门打开,尽管心里有准备,张寒时仍被眼前的阵仗吓了一跳。

……

但说真的,经历过一个叶初静,张寒时精疲力竭,元气大伤。他爱叶初静爱过了头,再提不起力气,也找不回热情,去全心全意爱另一个人。

没想到乐乐完全不给对方面子,张寒时为难又担心,他怕这会惹叶初静不快。依照他对他的了解,过去叶初静就不喜欢小孩,甚至称得上厌恶。这些天来,张寒时一次都没见过他主动亲近乐乐,完全不像一个父亲的表现。

“时时。”叶初静拧起眉,有些头疼。

张寒时看似“高冷”,其实为人随和。林奇的这帮剧组朋友,都是娱乐圈中摸爬滚打多年的,早练就一双火眼金睛,没多久便现这点。

这个殷秋离,除了有颜,难得演技也不差,出道近三年,风评一直不错。

是,明白!

抿着嘴,一脸不开心的小家伙看到张寒时,乌溜溜的大眼里迅速积满泪雾,抽噎一声,他扭着小身体,拼命朝张寒时的方向伸出两只小手,“爸爸——!”

既无法制造对等优势,就只能消灭敌人手中的王牌。对方不仅同叶父明争暗斗,掐得你死我活,更直接将手伸向那时羽翼未丰的叶初静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