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好完全忽略了司马凤和阿四,只逮着迟夜白问个不停。是否真的能过目不忘呀,刚刚自己铺子前有几个人,买了瘦肉的几个人,买了五花肉的又是几个人,男的有几个人,女的又有几个人,这些问题翻来覆去地问,他自己倒也不觉得无聊。

“既然抓住了,还需要我们做什么?”司马良人奇道。

司马良人和傅孤晴都不想耽搁,当天就立刻与司马凤一起出发去了青河镇。阿四自然也跟着去,怀揣一肚子话没法跟宋悲言说,十分煎熬。

司马凤:“……想得太远了。”

但依这户人家的清苦,他着实也找不到什么眼前一亮的东西。

“她看到了?”他问那头领。

司马凤双掌紧贴在地面上,咬牙忍着疼,大喘了一口气:“不要哭,护着你怀里的娃娃。鹰贝舍的人来了。”

“一个书生给的。”邵金金说,“那书生很多年前来过赤神峰,是来找赤神传说的。那时候小灵正好清醒着,便把赤神传说告诉了他。”

邵金金没否认,低头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话音未落,贺灵突然蹦起来抓起人面灯就往山下狂奔。

“有事吗?”他也懒得再客气,硬邦邦地问了一句,“迟当家呢?”

“迟少爷从不用暗器,你带了也没有用啊。”阿四一边飞快收拾一边说,“哇,你看这个流星标,淬了毒啊。”

“什么地方?”

迟夜白左右看了几眼,果真见到有被啃食了一半的鸡鸭老鼠等东西扔在墙边,在微弱火光中可以看到已堆成一团,杂物之下淌出臭水。那人就坐在臭水里,看不清面貌,手脚都瘦巴巴的,只一抽一抽地哭泣。

“没事。”司马凤整整衣襟,笑道,“走吧。”

清元子抹抹头脸的海水,叹了口气,咚地跳下来。

邵金金点点头,正要招呼马夫启程,赵队长又补充了一句:“邵夫人脸色很糟糕,不知是否身体不适?”

永波等人跟巡捕说起甘乐意这位了不得的仵作,谁料他们竟然也听过甘乐意的大名,众人大喜:终于找到了共同话题。

来路上司马凤已将自己找出的赤神传说告诉了众人,但他带出来的这几位都是见过场面的好手,谁都没将这传说放在心里。

信使把信纸给了司马凤:“鹰先回了鹰贝舍,是当家让我赶过来立刻向你汇报的。”

小童看了半天,以为那孩子是摔倒了,连忙去叫爹娘帮忙。

他抬腿上了岸,留司马凤一个人站在池子里,半晌才慢慢走上来。

他完全没有。

夜香郎脸上的平静神色顿时消失了。他猛地抬头,双目圆睁,嘴唇颤抖。

“是的。摸清楚那当将军的是什么玩意儿,配合中毒症状,就能知道小兵是什么。”宋悲言摇头晃脑,“不过有的配毒高手喜欢乱混合,一味毒中可能有十几种东西,其中的分量非常微妙。能配出这种毒的自然是高手,能从细微症状中查验出毒里各种药性的,更是高手中的高手。”

“沛沛接客的时候那孩子就在外面院子里玩儿。可有些客人怪得很,就喜欢拎那孩子进房让他看着。但花了钱就是大爷,谁能说句不呢?”产婆小声说,“沛沛自缢之后就是那孩子发现的,话都不会说了,一个劲站在院子里哭,哎呀好可怜呐。”

“是的,姓沈名正义。”阿四说,“上月才上任呢,这名字听来熟悉,但怎么都想不起来是谁。”

慕容海紧接着又说:“司马少爷小时候比现在可爱多了,脸皮也没厚成城墙似的啊,跟我家主人是一样薄的。两人不是老下海捉虾捉蟹么,几乎每次都是我家主人背他回来,是又被水呛了。哎哟特别好玩,俩个人都哭得稀里哗啦的,然后家里大人都在笑……”

龟奴自觉已经见多识广,听了也不免毛骨悚然。金烟池里头客人来来往往,怪形怪相的自然也不少,一想到里头也许有一两位“木棉人”,他便禁不住发抖。

刀伤极深,创口外翻,淌出来的血已经被霜华等人细细洗净擦干了,在雪白肚皮上反而更显得异常狰狞。刀伤不止一处,甘乐意翻了几下,冲宋悲言亮出四根手指。

司马凤把手套装好,在迟夜白衣袖上擦擦手指。

迟夜白点点头,转身走出门外,轻唤了一声:“慕容。”

司马良人正在海棠树底下跟自己夫人傅孤晴夸耀修剪得宜的小胡子,忽见自己儿子风风火火地闯进了院中。

陈云月听得很认真:“所以你一开始根本就不相信我是冤枉的?”

陈云月一愣,眼神飞快抬起,在宋悲言和迟夜白身上扫了过去。

窗外似是白昼,光明敞亮;但这房间中却尽是浓墨般的黑暗。灯光在摇晃着,他从书架上拿下一本沉重的书。

司马凤在一旁看得心躁,但又不能立刻扯开他,干脆站起来走了出去。

司马凤将他的手扒拉开:“谁?”

宋悲言说完后见面前两人没出声,踌躇片刻,小声道:“还有一件事,我跟巡捕老爷说了,但他们都不信,还让我别再告诉他人。”

司马凤退了一步,将双手袖在怀中转身对他说:“劳迟少爷费心了。但谁说我娶的一定就是蓬阳城的姑娘?这天下多大,好看女子那么多,我为什么一定要在蓬阳这儿寻?”

蓬阳周围有三县六镇十八乡,呈辐射状分布在周围。靠海的镇子有三四个,而其中景色最好、最为出名的,便是云阳镇。

甘好虽然只开着个肉铺,但他说周围这七八个院子,还有这一整条街,都是自己的产业。

司马凤大吃一惊。他从不知道一个卖肉的居然也这么能挣钱。

但在阿四的提醒下,他很快想起自己这双眼睛甘好就要收一千两银子,还是打了折之后的价钱,便立刻明白他这些钱的来源了。

从第二日开始,青河便下起了连绵不断的雨。阿四日日去官府打探,但并无更新的消息,因那对夫妻和孙女是贫苦人家,家中并无其余亲人,凶手也缉拿归案了,官府的态度便有些敷衍:无论这人犯是杀了一个人或两个人,所受刑罚都是一样,既然这样,便不必要花去多余人力物力再侦查了。

这日阿四从外面回来,手上拎着沉重的四五包药材,重重扔在甘好面前。

甘好正在避雨的屋檐下挑拣药材,被声音吓了一跳,十分不满:“没礼貌!没分寸!没大没小!”

“你使唤起我来,也不见有什么分寸啊甘先生!”阿四气得要笑了,“我怎么成给你打下手的了?”

“只有你能打下手,你家少爷做不了,迟夜白又没空做。”甘好飞快地拆开他带回来的药材包,把自己需要的东西挑出来,“这可都是你少爷要用的,你这小侍卫真狠心。”

阿四:“什么意思?”

甘好:“你现在是不能跟我发脾气的。万一我在药材上动了些手脚,害了你家少爷,你怎么办?”

阿四:“你动不了手脚。迟少爷早把你写的解毒方子和草药的模样都记住了,几钱几分,什么时候放,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甘好:“……哼。你跟我师弟一样,讨人厌。”

阿四:“你师弟比你有趣多了!”

说罢他又拿起伞,一溜烟地往院子深处跑去。

甘好的家乍看上去很普通,一个院子,两三间厢房,但他早把这周围的几个院子都悄悄打通,阿四摸索了两日才把路径全都熟悉起来。甘好把司马凤安排住在某处院子的角落里,迟夜白为方便照顾他,也在这里住下了。他看书与整理的速度飞快,不过几日时间已经把半个书房都整理清爽。甘好又让他分门别类地写出条目和名称,迟夜白也一一按他的意思去做了。

此时他便是在司马凤的房间里,一边凭着记忆在册子上书写,一边等待着药桶中的水沸腾。

按照甘好的说法,解这个毒需要内外双管齐下,一面每日泡两个时辰的药浴,一面吃喝各种药材。侵入经脉的毒最为难解,因而浸泡药浴的时候,还需迟夜白和阿四两人以内力护持,将水温始终保持在一个适合的温度,便于药力入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