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老师？”
连叶看着小脸上满是疑惑的团团，柔声道：“老师脚有点痛，走慢点好不好？”
小家伙好奇地低头看向她的脚，乖乖点头：“对不起。”
“没关系。”因为老师撒谎了。连叶一边在心底道歉，一边忍不住赞赏团团的礼貌。她到这个学校其实也就一年多一点，团团是她接手的第二个班，带的时间最长，因为团团这种惹祸的性格，她经常需要跟团团的家长联系。
也是因此见到了傅先生。
傅先生并不是团团的父亲，用他礼貌的话解释，那就是团团的父母好不容易破镜重圆，两人潇洒地把孩子丢给他，然后手牵着手双双环游世界去了。
他现在就是个代理奶爸。
傅先生一看便是那种教养良好又十分有品味的人。在连叶的人生里，类似傅先生这样的人从未出现过，他就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他对于美的欣赏和追求都令人自惭形秽。残疾并没有让他自卑，这和连叶一点都不一样。
连叶没有缺胳膊少腿儿，但她的心是残缺的。
不管来过几次，连叶都很小心翼翼。傅修远是非常整洁的人，他所有的东西都井然有序整整齐齐，家里更是一尘不染。连叶却很邋遢，用过的东西到处乱丢下次想用的时候找不到是常事，所以傅先生这样的人，怎么会喜欢上她呢。
她平凡，普通，卑微，有一颗千疮百孔的心，对生活失去信心，只想着得过且过。他却非常热爱生活，尊重生命，乐于尝试与冒险，这跟连叶根本就是南辕北辙。
但这样的人，却说喜欢她。
她有什么地方值得喜欢？
傅修远拄着手杖进厨房忙活，连叶有些担心，便询问要不要自己帮忙。傅修远笑得很坦然：“没关系，如果需要你帮忙，我一定会说的。”
所以连叶只好坐到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独自玩耍的团团发呆。她在这栋房子里感到手足无措，怎么都不自在，即使和傅先生在一起感觉很舒服，她也仍然想要逃跑。
她就是这样糟糕的性格，就是这样糟糕的一个人。傅先生怎么会喜欢这样的她呢？就连她自己都不喜欢自己。
这些问题，连叶会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想，但是她永远都不会说出口，她早习惯了什么话都藏在心底，她早习惯了不对任何人敞开心扉，她早习惯了，一个人。
傅修远的手艺是真的不错，看得出来他很享受做饭的过程，看他切菜都是一种享受。当他解下围裙招呼连叶跟团团过来吃饭的时候，不小心踉跄了一下，连叶一直在注意他的腿，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得到傅先生温柔微笑一个：“谢谢你。”
她摇头表示不客气，然后把他扶到了桌边。因为身体不方便，傅修远需要人照顾，但他并不是个喜欢别人近身的人，因此家里除了司机厨子以及几个佣人和管家外，没有其他人。连叶从来不好奇他的家人为何不在身边，也从不询问团团的父母什么时候回来。她不想知道任何人的任何事，这样就不会有羁绊，这样分开的时候就不会太难过。
所以吃饭前她问傅修远：“我们可以谈谈吗？待会儿。”
傅修远欣然答应。
饭菜很美味，连叶却食不下咽。
午饭后团团照例要睡午觉，他虽然顽皮，但却也很乖，连叶将他哄睡着后，就去了书房。门没有关，傅修远坐在桌面看书，他的手指修长如玉，连拿着书都那么好看。
抬头见是连叶，傅修远轻笑：“你来啦。”
连叶摇头拒绝了傅修远请她坐下的话，她拘谨地站在那里，两只手绞扭在一起，她不喜欢跟除了孩子以外的任何人打交道，这么多年的经验告诉她，他们都会伤害她。
所以即使傅先生那么温柔，她仍然充满不安。此刻站在傅修远面前，她无措的像个惊慌的孩子。“傅先生，我是想跟你说……中午关于交往的事……”
“你不是已经答应做我的女朋友了？”傅修远很自然地问。
连叶说：“那是因为你说人多的话拒绝你会很没面子，我才——”
傅修远眼神如水，声音轻柔生怕吓到她：“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你。”
“你喜欢我什么呀？”连叶都急了。“我有什么好的？我又胖又穷，性格阴暗内向，我连当你的佣人都不够格，哪能做你的女朋友？我根本配不上你……”
听着她贬低自己的话，傅修远好看的眉眼渐渐有了冷意。“你很好，我从没见过你这么好的女孩子。我并不觉得你胖，也很喜欢你这种性格，而且我很有钱，你穷也没关系。”
连叶说不出话，只会一个劲的摇头。她也不想这样说自己，虽然这是事实，可她仍然是个女孩子。她也有自尊，也知道什么叫做自爱。这个场面难堪的让她眼眶发酸，那种被人歧视被人抛弃被人看不起的感觉又来了，明明她身前是傅修远，可她却觉得自己像是站在太阳底下，被数不清的人嘲笑。
“连叶。”他突然叫她的名字，连叶抬头看他，发现他眼中只有满满的怜惜。“我是个残废，年纪比你大这么多，我连长时间站立都做不到，即使有假肢，有手杖，当我走起路来，还是和正常人很不一样。没有女孩子会喜欢我这样的男人的……”
连叶一听就急了：“谁说的，你全身都是优点，只要是女孩子都会喜欢你的！”温柔绅士又尊重人，他知不知道学校里多少未婚女老师都对他有好感？
等等，不对，话题怎么转移到这个上了？他门明明是在说她不适合做他女朋友的事。
傅修远趁着连叶迷糊的时候乘胜追击，露出落寞的神色：“你不说我也知道，这些年我身边连个女性都没有，我的下属都觉得我已经‘不行’了。从那场车祸过后，我连站都没站起来过，你这么年轻，当然也会嫌弃我这样的老男人，毕竟就算跟我在一起，我可能也没法给你应有的‘性’福……”
“没有！我没有这么想过！你很好的，我、我……”
“我真的很好吗？”傅修远眼神忧伤。“你这么夸我，却不愿意做我女朋友，你说的都是安慰我的假话对不对？我就知道……”
他长得这么好看，这张脸不拿来用都是浪费。傅修远压根儿不考虑自己成熟稳重的形象，低低一叹十分难过，简直从头发丝到假肢都在很用力的悲伤：“从你嘴上说我很好，其实根本不愿意做我女朋友就能看出来，说到底我就是个废人……”
“我没有不愿意做你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