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没有伤到你。”他微笑着,说的也是废话。

“我倒想问问你是有多蠢!”制片主任冲王小毛吼,“还不快去换一个!”

他视若不见。他在无声地告诉她:公是公,私是私。

所有他爱过、信赖过的人都离他而去。

她静静地看着他。海风扑打在他们脸上。

此刻她终于承认,自己真真切切地爱慕他,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导演组的车走在最后。梦非透过模糊的车窗向外看去,车队浩浩荡荡,有如长龙,每辆车都被尘土染成了黄|色。

后来,当那些无法控制的事情已然发生,当他们内心的秘密再不是秘密,而成为众人口中的谈资,当他们四面楚歌自救无力,她这次夸大的伪证,看起来不像在为他脱罪,反倒像为他们自己的有罪保留了佐证。

警方办案不管席正修是不是明星,一切只讲证据。他们要求席正修说出自己舞会结束后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两人拿着食物走到路边台阶坐下,开始分食。

“还有航拍那天,没有我的戏,我和导演组的姐姐们躲在临时搭的小草棚里。大家都很冷,只有一杯热咖啡,大家传着喝。

这是第一次,他们这样单独地直面彼此,在一个私密空间里。平日拍摄时众目睽睽下的搂抱不算;那天她去他房间找他签名与他聊天也不算;甚至刚才在车上,他在黑暗中紧握她的手都不算。刚才还有旁人在场,他也并不清醒,一切都是不作数的。而以前,他们彼此都是另一重身份,至少假扮着另一重身份,不像此刻,他们面对面,清醒而无法回避。小小的空间里忽然有了巨大的张力,性别的张力。

拍摄至凌晨两点,停工小憩,洒水车关闭。制片部门发放消夜。

她不能放弃这信念。

3

张姐略有尴尬,随口应了一句,“青春期都有些叛逆的,非非已经算听话的了,聪明有礼,功课又好。”然后匆匆出门去。

王小毛嘿嘿一笑,“这剧组里,哪个不是狼?”

陶文嘉怀孕?梦非惊呆了。

费导宽慰。摄影组也不好再说什么,准备重新拍摄。

她拿出手机给顾芳芳发短信:席正修有女友。

但有一点,她已在心中明确无误:从这天起,她在他面前不再是“小朋友”,他在她眼中也不再是“席叔叔”了。

梦非唏嘘不已。

这么想着,梦非感到灰心。再是追求自我的与众不同、遗世独立,在一个睿智而理性的成年男子眼中,她依然是普通并且幼稚的。

一个人对自我的肯定,无需眼见旁人的赞赏。无论做什么事,信心都是最重要的。信心应该像这蓝色小鸟,被放出牢笼,自由飞翔。

场记姐姐说:“别说你,老演员见他都紧张。他气场太强了。还有,他记性极好,剧本只看一遍,过目不忘。”

梦非连忙回过去:跟电视上一个样。

梦非当没听见,只埋头写作业。

导演在副导演耳边简单而快速地交代了几句,便转身看监视器去了。

“哦,是吗?”梦非神情索然。

她闭上眼睛,一颗一颗地解开自己连衣裙的前襟扣子。第一颗、第二颗,解到第三颗的时候,她的手被他按住了。

她睁开眼睛,看到他眼中的感动与爱怜。她等待着。

可是,他并没有做她想象中的事情。

他轻轻地扶她坐起,取过她的外套,紧紧地裹住她的身体。

然后他低下头,不去看她,郑重地思考着什么。

她忽然哭起来,呜咽着问:“为什么?”她的声音湮没在一片哽咽中。

他沉默许久,慢慢地说:“你还小,并不懂得自己的心。也许你爱上的,只是戏中的李将军。是你太入戏,给了自己错觉。”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可是,在内心深处,你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知道我没有弄错,知道我对你的感受。你其实早就知道了,对不对?”她说着,忽然投入他怀中抱住他,脸贴在他的胸口。

他们曾无数次紧紧相拥,在戏中。却只有这一刻,没有任何旁人的目光在注视。唯有这一刻,是属于他们两人的真实。

他眼中浮现出泪光,哽咽着轻轻摇头,推开她,“我不能做这样的事。现在穿好衣服,回房间去,别再想这些。”

“没关系,我自己愿意这样。我不怕。”她对着他仰起脸。

他看着她孩子气的面容,看着她故作老练的目光,以及那目光中的真诚和信任,几乎落泪,但他克制着。

他轻轻地说:“对不起,是我不想。”

她怔怔地看着他,满眼失望,仿佛被他的话刺伤。

他的声音低沉而恳切,“几年后,你会为今日的决定而后悔。”

她说:“不会的。”

他克制着伤感,“你还小,人生还这么长。等你长大,你会看到更宽广的世界、更多的人。你会遇见许多值得爱的人。到时你会发现,自己曾经的选择,未必正确,至少,未必是适合你的。”

她哽咽着,带着顽固的稚气重复道:“不会的。”

他发出一声叹息,眸光低敛,深藏着无奈,“长大需要一个过程。我们总要等到很久以后,回过头去,才会发现并承认自己曾经的错误。你还是个孩子,很多事情现在不能够看清,但相信我……”

“知道,你是为我好。”她打断他,垂下头,“我知道你会这么说。”

他静默着,发出无声的叹息。

她低着头说:“无论如何,我心意已决。你别赶我走。”

他不做声,沉思着。他被她的真诚感动,并震惊。他不敢相信,这个女孩竟如此执着。静默许久,他轻轻摘下颈上的项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