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家一套不大的二层别墅里,正放着哀乐,哀乐声中还有女人嚎哭,众人劝慰的话语声。舒婉正在卧室门旁敲打着卧室门,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空洞绝望的眼神,和不甘心放弃的手仍然在敲打着房门。整个房间的密闭性特别强,这是很久以前废弃的一间储藏旧物的房间,没有窗户,现在却成了舒婉的卧室。舒婉把这间房间收拾得干净,再在灰白的墙上贴上漂亮的碎花壁纸,整个房间顿时温馨起来。但再温馨的环境,也温暖不了此时舒婉寒冰般的心。

钥匙开房门的金属声!

房门打开一条缝隙,一张美丽到近乎妖精的脸出现在舒婉面前,那人的眼眶里也满是泪水,泪水后是无尽的愤怒。

舒婉的手卑微的爬上女孩儿修长的腿,哀求道:“叶媚,妹妹,求求你,让我锦好吗?求求你。”

叶媚皱着眉头,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赶紧钻入房间内,生怕女孩儿的声音传到一楼客人们的耳朵里。叶家算不得豪门,却也在商业界有些名气。就算叶媚再笨,也知道顾及面子。

叶媚近乎愤怒的扣上房门,一脚蹬开缠在她脚旁的舒婉,恨恨地说:“舒婉,你个贱人!你害死了锦,现在却还想见他!你有什么颜面见锦?你好狠的心?锦是如何待你的?你又是如何回报锦的?舒婉,你是想让锦永不安息吗?”

舒婉的泪水又一次如泉水般涌出,呜咽的声音,卑微至极:“妹妹,不是这样的,我并不知道锦会来救我,我更不知道锦会因为救我而······如果我知道锦会因此而离开人世,我宁愿死的人是我!是我罪该万死,妹妹,你让我看看锦好不好?就让我看一眼。”

叶媚闷哼一声,眼神中的泪水已经被风干,她知道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不然以前父母也不会总是选择在这个房间打她。所以,叶媚也放肆的吼叫起来:“住嘴!你这扫把星!你自己在外惹是生非,遭人绑架,还害锦遭难!你真是罪该万死!我恨不得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你还活在这儿哀求什么?你这么想见锦,最好去死,跟着锦一起走黄泉路!”

舒婉蜷缩在地上,她的精神在崩溃的边缘。叶锦的音容笑貌还活生生的浮现在她的脑海,但他现在却躺在冰凉的水晶棺里。

是的,我该去陪锦的。

舒婉恍惚的想。

叶媚看到舒婉崩溃的样子,解气的哂笑一声,说:“你如果死了,不但可以见到锦,还能带着锦去看你死去多年的母亲。你死了,这栋别墅也就不再有一个姓舒的人了,这也正是爸爸所期待的。你如了爸爸的心愿,也对得起爸爸平时对你的教导了。”

叶媚所指的教导,无非是一顿顿毒打。叶媚从母亲去世到大学毕业,没有一个星期是不挨打的,就算不挨打,也会受到人生攻击般的辱骂。

爸爸,不,是叶昊天到底有多恨她们母女,硬要这样才能解气。

舒婉现在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和叶媚斗嘴,她永远都是这样懦弱温顺的模样,任谁都可以踩上两脚。叶媚看到舒婉这样软绵绵的样子就心烦,踹上两脚还不解气。舒婉的身体已经麻木了,不知道疼是什么感觉。而且,相对于叶昊天的毒打,叶媚的这几脚根本算不上什么。

舒婉听不到房门外任何一丁点声音,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只感到叶媚的脚一下又一下踢向自己,她没有躲避,只是愣愣的看着叶媚的脚。她倒希望叶媚能真的把她送到锦的身边,让她再好好看看这个善良的弟弟。

房间门再一次被重重的打开,房门哐当一声撞击到墙面,舒婉一个机灵。抬头,正是一脸盛怒的父亲,和一脸嘲讽的继母。继母的身后,还有一张熟悉的面孔——白若辰。她们本来这个月25号就要结婚的,现在却让他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舒婉尴尬的缩了缩瘦小的身板。

舒婉尴尬的眼神空洞的看向白若辰,却迎上白若辰嘲讽的目光。那目光和继母杨媚的目光如出一辙。心,本已麻木,却在这一刻,尖锐的疼起来。

舒婉低下头,不去看任何人的目光。

29岁的她,普通高校毕业后,没有找到工作。她知道其中有问题,但想不通是哪儿有问题。叶昊天不让她出去工作,说是怕她给他这个父亲丢脸。她俨然成了整个家庭的累赘,还有什么脸面迎接他们的目光。

“现在满意了?”叶昊天恨恨的看着舒婉,恨恨的说。

杨媚嘲讽的目光也变得异常愤怒,她正踩着高跟鞋,踱步到舒婉面前,将高跟鞋狠狠的踩在舒婉的腿上、小肚子上,又扬起一脚踢向舒婉的脸。

这一切,舒婉都没有避开。这一切,她觉得都是自己欠锦的。

杨媚仍然不解气,叶媚也不解气,但在叶昊天面前,她们还不敢太随心妄动。

叶昊天动了动唇,阴冷的说:“是的,这别墅是舒家的,我叶昊天是做了上门女婿才得到这一切的。但现在这已经是我叶昊天的地盘,也都由我叶昊天说了算!你们早就该下地狱!害死我儿子,我自然要你血债血偿!”

你们?原来她口中的爸爸并不认为她是他的女儿,他把她归于舒家,不肯让她姓叶。曾经,她还幼稚的以为叶昊天这样做是为了显示对母亲的爱。原来,她舒婉不过是叶昊天的累赘,是他的眼中刺肉中钉。

舒婉的目光再一次落到白若辰身上,刹那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此刻,白若辰纤长的手指正与叶媚的手十指相扣。

顿时,心乱了,这一切是怎么了?那不是我舒婉的未婚夫吗?现在怎么会和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十指相扣。

叶昊天也向舒婉狠狠的踢了一脚,并大声叫舒婉滚出去!

直到叶昊天吼了两声,舒婉才反应过来,他是要她滚。

杨媚帮着叶昊天拖拽起舒婉,推出房门。

旋梯的别墅格局,舒婉在走廊上一眼就看到了楼下大厅里叶锦的水晶棺。客人已经散去,白色的高大花篮摆满了客厅,佣人们正在安静的打理着客厅。

“锦!”舒婉痛苦失声。杨媚怕舒婉的脏身体靠近宝贝儿子,赶紧喝来下人,将舒婉赶出别墅。任由下人怎样拖拽舒婉,舒婉的目光依然坚定的停留在锦的水晶棺上。锦的侧面还是那么可爱,长长的睫毛安静的趴着,斯斯文文的样子,像是睡得安详。舒婉的脑海顿时闪过叶锦围着她转,喊她姐姐的模样。闪过叶锦为她求情,跪在叶昊天面前的模样。闪过叶锦为了她而跟母亲杨媚闹翻脸的场景。

锦——

舒婉终究还是被佣人和亲人推出了舒家别墅。腰处有一股力道,推向她。那么熟悉的触感,是他,白若辰。心,被插上一把尖刀。她的眼神惶恐又不相信的看着白若辰,白若辰却不耐烦的避开。别墅门关上,她踉跄着倒在湿漉漉的地上。

雨,洗刷着她的灵魂,增添着她的罪恶感。

锦——

舒婉默念着这个名字。

夜色浓郁,雨丝掠过别墅外的灯光,变幻着隐约的色彩。别墅门再次被打开,杨媚把凡是舒婉的东西,都通通扔了出来。29岁的舒婉,竟然像个孩子一样无助甸缩在雨里。杨媚故意把东西砸在舒婉的身上,舒婉一身肮脏的样子,换来叶媚和白若辰的哂笑。

佣人陈春姨、陈夏姨、陈秋姨、陈冬姨心痛的看着雨里狼狈的舒婉,其他佣人知道她们心痛舒婉,一把把她们四姐妹掀开,继续扔舒婉的东西。扔完了东西,佣人上前将舒婉再次拽起,一直推,推到别墅外几十米。

别墅门再次关上,夜,死一样的静。

舒婉舍不得离去,却没有脸面在锦的周围,只得离去。雨水湿透了衣服,描摹出舒婉干瘦的身板。舒婉踉踉跄跄的离开,像来自地狱的幽灵。

不知何时已来到高速路上,舒婉只是麻木的走着。强烈的汽车远光灯让舒婉睁不开眼,刺耳的嘎吱声从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