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期末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考完一轮试,卷子还没有讲完,下一轮的考试马上又要开始。

“有道题忽然不会了,想问问您。”我咬着嘴唇,为自己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我会告诉她的。”我咬牙切齿地说。

周楚暮凑上来:“就走?”林枳点点头。

“谁呢?”

可是,除了这些蒙太奇般的问号,他却没有给我任何评价。我知道他是懒得评价,在他看来,一个高中二年级的女中学生有脸写下如此不知所云毫无斗志的作文,实在是孺子不可教也。

“可是你也有错,不是吗?”

我就知道,这句迟早要来。我把枕巾从头上揭下来:“我的错我已经认了。”

罗梅梅无奈地看着我。

“丁丁,”她忽然疲倦地说,“你是不是有了什么心思?”

我明白,她说的是什么。可是,我能把一切向她坦白吗?说我喜欢上了一个老男人,而那个人永远也不可能喜欢我?

我忽然感到深深的抱歉,我还是罗梅梅唯一的世界。她在街头卖保险,开心,不开心,全是因为我。可她,已经不是我全部的生活。我已经慢慢长大,要去爱,要去接受伤害,要在外面的世界接受甜酸苦辣的考验和打击,而这些事情,我可能永远不能向她坦白。

“唉,女儿大了,有什么心思也不跟妈妈说了!”罗梅梅出一声叹息,渴求似地看着我,可我只是倔强而心虚地,把头偏向一边。

“我明天要去南京。”她轻轻说,“你在家,自己照顾好自己。”

说完她把蛋炒饭摆在床头柜上,又从口袋里摸出两百块钱,放在旁边,然后,她又叹了一口气,走出我的卧室,带上房门。

我看着那盆饭,还有旁边的钱。

没错,是两百。

她到底也不舍得委屈我。

我捏着那两张红票子,心,忽然像刀割一样地痛起来。

甜酸:part1田丁丁9

那天晚上,当林枳又要溜出晚自习并且拜托我帮她对老师说她去,我的精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为什么?她明明已经知道了周楚暮那个小子的嘴脸,明明知道他是一个不负责任的花心大萝卜,为什么不趁早跟他划清界限?

“有些话,我必须对他说清楚。”林枳咬着嘴唇,“再帮我一次,丁丁,求你。”

我忽然很想当面揭穿她周楚暮已经不喜欢你了你还在自作聪明你还是先想一想你的手术费该怎么解决吧。但是,最终,我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她的表情让我有说不出的心疼,她居然用那样颤抖的声音恳求我,这在以前,还真的从来没有过。

她求谁谁都会心软。而且,我是真的可怜她。原本就苗条的她开始爆瘦,腰细到只有一握,伸出手就能看到高高耸起的螺狮骨。这段时间她总是穿江南布衣的长款白毛衣,配上淡卡其色的裤子,淡雅得似一朵茉莉花,整个人就像罩上了一层透明玻璃纸,与世隔绝,晶莹剔透。可是,她不快乐。考了第一的她不快乐,坐宝马回家的她不快乐,我如果拥有了她所有的一切一定每天都笑到合不拢嘴,可她却一天比一天更低落,瘦到脸颊都凹进去,一副憔悴的样子;最叫人无法忍受的是我知道她的痛苦和受到的伤害,却只能放纵她去盲目,无法帮她分担。

所以,我只能原谅她。

与她对周楚暮先生的一片痴情相比,我对林庚那小小的迷恋,简直不值一提。她就用那种哀怨而绝望的眼光看着我,看了足足有一分钟。我心想,或者,她再去求求周楚暮,周可能会帮她?

我终于点头:“但是,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我保证。”她用力地捏了一下我的手,眼睛低下去,好像又要掉泪。

晚自习老班果然来查人数。幸好我已经做好准备,拿出一张医院的病假单。这可是我花了一个中午,绞尽脑汁才做出来的。不用说,是假的。它其实是罗梅梅一月份的一张体检单,名字的地方我用网上买的笔迹消除液抹过,再写上林枳。日期就更简单,加一笔就行。这几个月来我为了帮林枳撒谎,花样繁多手法翻新,连我都觉得自己可以改行去做007。

“林枳今天不舒服,回家休息了,这张单子她拜托我交给您。”老班走到林枳的座位旁边时,我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恭敬地用双手把单子举到他眼前。

“哦。哼哼。”老班虽然不太满意,但也无可奈何。对成绩好到荒谬程度的林枳,他还是信任的,那张单子拿在手里随便看了看,就还给我。

我松了一口气。

可就在老班将要离开,我如释重负地把造假证据收进书包的时候,忽然一个声音响起来。

“老师,等一下。”

所有的人往声源看去,丁力申,缓缓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这个沉默了那么久的人,接着说出来的第一句话,就恨不得我冲过去捂住他的嘴!

“老师,林枳没有回家。”

“什么?”老班一副怀疑自己听错的表情。毕竟,在这个循规蹈矩的重点班,这样戏剧性的场景,几乎从未出现过。

“她没有病。她去了酒吧。一家叫‘算了’的酒吧。”

老班的嘴张开就没有合拢,目光却严厉地看向我。

“你有证据吗?”我硬着头皮说,“她可是亲手把单子交给我的唉。”

“那张单子,”丁力申面无表情地接着说,“如果你仔细看的话,会现是假的。名字的地方用笔迹消除液擦过了,不过还是能看出来,原来的名字是罗梅梅。日期是1月不是11月。”

天,这一切他是怎么现的?难道他就是传说中的克格勃?我在心里靠靠靠已经靠了他一百遍,可是,老班的手已经严肃地向我伸过来。

交出去也是死,不交更是死。全班人的目光现在都聚焦在我身上,等着看我如何收场。我忽然悲凉地现,这些目光里没有同情,倒是很多幸灾乐祸,原来,在我为林枳的逃课行为百般掩饰的这段时间,他们等着看我的笑话,已经等了很长时间。

我手里紧紧攥着那张病假单,老班的声音威严地在我头顶爆炸:“田丁丁,把刚那张单子拿出来!给我!”

给?还是不给?我的脑子里有十万蜜蜂在飞。我忽然一眼看见自己桌上的水杯,为了把开水晾凉我一直没盖它,就是它让我忽然有了垂死挣扎的希望,我低着头,假装把那张单子交给老班,然后手一抖,那张上面有着好几种化学物质和几亿只各种细菌的纸条,就飘飘悠悠地飞到了我心爱的hellokitty小水杯里!

在那一刹,老班目瞪口呆。

一秒钟以后,全班的哄堂大笑让我知道自己做了一件自作聪明的傻事。

“田丁丁跟我去办公室!”老班狠狠地说。这是他的尊严第一次遭到如此严重的挑战,要是不把我这个闹事者揪出来,他今后还怎么混?

可我没想到的是,就在我低眉顺眼、自认倒霉、抱着慷慨就义的心情跟随老班走向办公室的时候,老班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返回教室,更严厉地吼了一声:“丁力申!你也出来!”

我和丁力申,居然又成了难兄难弟。在办公室里,老班对我们各打五十大板,场面还真惨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