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天进修的装丑水平,和先天的就是没得比,真是可恨啊。

小禽兽果然被爹的威严吓住了,不再坚持,转身向挽风楼走去。慢慢走了约莫二十米,又依依不舍回过头来,朝我看了一眼,神情很是忧伤。大概是希望有人挽留,再说几句贴心话。

“你没看我这里多少事吗?”小王管事不高兴了,挥挥手随意打发了我。

明二叔摇摇头,推着自己媳妇道:“你平日不是能说会道吗?你来解释。”

虽然逃奴会被官方通缉,但这个世界没有互联网,也没有手机电话,信息联络有难度,只要我继续装丑装傻,争取不被大禽兽看上,乖乖巧巧地熬到十三四岁,等身形长高,在剧情发生前改头换面,离开南宫世家越远越好,找个穷乡僻壤的山沟沟,幸运的话可嫁个心底善良的男人过日子。不幸运的话,我就出家做尼姑!斩断红尘,天天敲木鱼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我拿出高考时的镇定,发挥稳定地岔开话题:“少主现在不是应去学习书画?怎有空在临香阁练吹笛?”

每天惯例送馒头去喂石头。

石头随手捡起根枯枝作剑,在空中乱舞了几下,然后虚势收剑在背,故作深沉沧桑地看着天空,长叹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有些东西和女人说不明白。”

这位名师姓吴,是个落第秀才,年纪不小,个头矮小,白胡子一把,南宫世家的账房先生之一,专管柴米油盐账务,自觉满腹诗书,如今与铜臭为伍,心有不甘,所以平日最好为人师表,经常免费教小仆役们识字,顺便摆摆先生架子,抒发对当年阅卷老师有眼无珠的怨气。

我有点内疚,便拍着他肩膀,安慰了很久。

于是马大娘像挑肥肉似地将我们几个人都过了一遍,先指了两个结实点的男孩出来,又问我们三个女孩擅长做什么?

我靠之……

“我只怕你带着曾孙满村玩,害我们到处找呢。”我打趣道。

石头表情一僵,脑子不知抽了什么筋,又不和我说话了。

“你的手真小。”石头嘀咕两句,反手用力一拉,十指交错,两只手握得紧紧的。

看着那别扭的家伙,我终于忍不住笑出声了,摆着手说:“不敢,不敢。”

……

石头立刻直挺挺地往地上一跪,我舅舅也吓得两腿一软,差点坐地上了。

它们可没马戏团里的那么有风度,也不懂什么是尊老爱幼,怜香惜玉,见到香喷喷的美餐,肯定会很没风度地扑上来咬两口,那我就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我迅速将脑袋缩回去,过了好久,又犹抱锅盖半遮面地往外查看。

石头又问:“你的睫毛呢?也被火烧了?”

管理员雷厉风行,不到一个小时,这篇尺度明显超标的文就被查封了。

我特意将厨房的工作几个字重音重复了两次,希望大少爷能听明白弦外之意。

幸好南宫冥虽缺乏生活常识,脑子却很聪明,转了一下后再次提出:“让王总管调你去我房里侍候吧,那里暖和。”

“不!”我拒绝得飞快,然后调出早想好的理由,“我才进南宫世家不久,一下子调去那么好的职位,恐怕会被大家说闲话。”

南宫冥皱眉:“谁敢?”

我继续拒绝:“虽然想侍候少主,但我年纪太小了,不合规矩,不如先去其他地方磨炼几年,等十四岁后再调职也不迟。”

南宫冥犹豫了一下:“挽风楼的人要父亲亲自挑,临香阁我也不能插手,其他的地方多数是打扫或侍候客人的丫鬟,比较受气,工作也不轻松,而且我不喜欢你在那些地方……”

我赶紧小声给他提示:“我喜欢看书。”

“藏书阁吗?那里倒不错,暖和通风,冬天工作很轻松,我和王总管说一声。”南宫冥反应很快,爽快答应,然后饶有趣味地看了我一眼,“还不知道你识字。”

我心虚地缩了缩:“吴秀才教的。”

南宫冥不再追问。

我见目的达成,赶快撤退。

“书上说过,冻疮不能烤火,必须慢慢活血化瘀。”南宫冥忽然开口,他张望四周,见无人后便拉起我的手,慢慢放在嘴边,轻轻呵气,呼出一团团轻轻的白雾,然后握拳攥紧,用他温暖的手盖上我的冰凉,一点点捂至同温。

刚刚算计完人,我不好马上翻脸,心里一边默念“反正要逃跑”的口号打气,一边小心翼翼地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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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相对无言,只有细细的雪花在不停撒下,积上肩头。

他替我拂去积雪时,我趁机提出一直放心里的疑问:“我们才刚认识,你为什么那么照顾我?”

我真的不信他小小年纪能一眼看穿伪装,爱上乡下丫头。

“不,我上次说过,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南宫冥飞快地垂下长长的睫毛,犹豫道,“说了你可别生气。”

我说:“好。”

“四年……不,三年多前的冬天,我去给母亲扫墓,正要走时,前方唢呐吹来哀乐,几片纸钱被风吹来,一群村民抬着口棺材往坟场去,我便往旁边让道。”南宫冥又在我手心呵了口气,搓了搓道,“你穿着麻布丧服,头上戴着朵小白花,不停伸手要抓棺材,哭得声音沙哑,鼻子通红。你发誓说自己会乖乖的,再也不淘气,求外祖母让娘亲醒过来,不要把她和爹爹一样埋入地下,地下很黑,娘亲比爹爹胆小,她会害怕……”

我一直没兴趣了解林洛儿的过去,如今听南宫冥绘声绘色描述起当时情景,不由愕然。

南宫冥看了我一眼,继续说:“旁边很多人在议论纷纷,说你以前也是被娇养的掌上明珠,如今一下子父母双双逝去,以后的日子怕是要天翻地覆了。我有些同……触动,便在旁边看了许久……越看越觉得你的眼睛和妹妹很像,她也是个实心眼的傻孩子,在母亲去世的时候,伤心过度,七天不吃不喝,最终跟着母亲去了,走的时候五岁多,和你差不多年纪。所以我有些为你担心,便派人去悄悄打听。”

“你有妹妹?为何没人提过?”我困扰追问。

“嗯,母亲虽然不爱笑,却是武林公认的第一美人,小时候爹爹总说能娶到她是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得捧着心来疼,她要星星,就给她摘星星,要月亮,就给她捞月亮,妹妹的眼睛像母亲,性格也乖巧,我和爹爹都非常喜欢她。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母亲和妹妹都死了,爹爹也变了……”南宫冥似乎有些难受,表示不想谈这事,将话题转了回去,“我派去看你的人回来,说你大病了一场,落了些病根,恐怕以后会体弱。我觉得很难受,就去求爹爹帮忙,想将你接回南宫世家养……可是求了很久,爹爹都不愿意,打了我一巴掌,骂了出去。”

生活永远充满一盆又一盆的狗血,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泼下来……原来南宫冥的圣母体质是在这时候炼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