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冉眉一紧,忍不住开口说话:“赶紧用冷水冲一下,不然会肿的。”

那样的熟悉,让夏小冉的脚步又停了下来。

她面红耳赤,决定选择性失聪,用无力的手推开他,下一秒又瞪着自己左手上的戒指出神,哑着嗓子问:“这是什么?”

傅老太爷之前多少是因为看在孙子的面上才接受了小冉,不过一段时间接触下来他是真心的喜欢这个乖巧懂事的姑娘,如今孩子也生下来了,自然对他们二人的婚事更上心。

“我就知道那会子你醒了。小傻瓜,你给她生了孙子她怎么会不来?不过她来得匆忙,北京那边的事情也没处理完,一早又飞回去了,她让我跟你说,好好养身子,别的都不要多想。”傅希尧唇角勾起轻浅的弧度,淡淡的笑纹柔化了他稍显冷毅的轮廓。

夏小冉侧着身在看书,明知道他进来也没抬头,更没说话,就是那翻书页的手再没动过。傅希尧把外套随意搁在椅子上,走到她身边蹲下来,然后把耳朵贴在她圆圆的肚子上,轻声问:“我儿子今天乖不乖?”好像为了回应他似的,宝宝真的就动了动,傅希尧开心得咧开嘴笑眯了眼。

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傅希尧唇边的笑容渐渐扩大,可等他反应过来以后,看小冉挺着圆圆滚滚的肚子走去厨房,又霎时吓白了脸,抚了抚额,追上前说:“你、你别自己动手,我吃点剩菜剩饭就行,没有的话也就不吃了,其实我没那么饿。”

已经是晚上,在客厅看电视的夏父夏母见她穿了外套出来,彼此不解地互看了一眼,随即夏之年皱着眉问:“囡囡,都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她背对着他,站在转弯处那家咖啡店的橱窗前,跟一个他不认识的女孩子的说话,应该是熟人。他放心地掀唇笑了笑,慢慢地朝她们走去,小冉软糯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傅希尧穿着深灰得近乎黑色的短款西装,被照进窗台的阳光镀上一层金色,给人休闲却不失霸气的感觉。他松开她的手,转过身漫不经心地摆弄琴谱,煞有介事地请教:“那么……夏老师,我们从哪里开始学起?五线谱?”

夏之年一口气把汤喝完,放下碗,睨了温淑芳一眼:“有没有动静也不关咱们的事,你理它作什么?”

“很好!你不想理我,也不管自己的情况,那孩子呢?他怎么办?”傅希尧气得胸口一起一伏,已经是怒的先兆。

傅希鹏眼睛弯弯地看向他,嘴角勾起意味深长地弧度:“希媛这会子回方家去了,她让我给你带句话,要想娶人家进门,就得学着放低姿态。”他知道阿尧做事向来阴狠,手段也花样百出,怕是吓着人家女孩子了,可当真被阿尧看上的,又能逃到哪里?

傅希媛神色微变,知他已经打算破罐子破摔,无论如何也逼得爸妈答应他,她却不赞同地正色道:“收起你生意场上谋算别人的坏水儿,这里是你家,我们是你亲人,是打不断的血脉。我还不知你的脾性?素来得不到手绝不罢休,你说没辙骗骗外人可以,别想骗我!”见二姐突然如此疾言厉色,傅希尧脸色也不好看,想着反驳,傅希媛却比他更快一步,“我是为你好,等我说完,你觉得没道理的话完全可以当是耳边风。”

大家都吃了一惊。

“我信。”都这个时候,夏小冉也不想再跟他纠缠,拉开他的手,叹气道:“不过是你母亲帮忙订的机票,我想应该不会有阻碍。”

“瞧您说这话就伤我心了,我就觉着这么久没见您想您了,来瞅瞅不成?”傅希尧还在打太极,其实是在想该怎么开口。

夏小冉没理他,他也没想过她能有反应。

“我最佩服的也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目中无人的自信,要真是我的孩子的话你会放弃吗?”

中午的时候温淑芳来了,买了小冉喜欢吃的水果,还带了小米粥拌腌萝卜,小冉只能只流食,所以开胃地吃了两大碗。温淑芳搓搓冻僵的手,有些心疼地看着女儿:“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儿了?昨天可吓死我和你爸,真出了什么事,我们两个老的怎么办?”

那歹徒被逼到绝路,朝警察挥舞着刀子要挟,估计手劲也大,小冉被他掐没了知觉。而后赶到的傅希尧那双眼冷得跟冰川似的,他拜托她照顾孩子,不知道跟警察说了些什么,警察一边疏散人群,一边稳住歹徒的情绪伺机而动,也就在那电光火石间,傅希尧从他身后扑上去,矫健地一扣一扭,仿佛还能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那歹徒的脸上也疼得扭曲变了形,止不住地鬼吼鬼叫着,这还不够,傅希尧还压着他死命地挥拳,两眼猩红得跟地狱来的撒旦,幸好有人拦着,不然,不然那人估计就没活路了。

傅蓓蓓毕竟是小孩子,注意力一下子被糖盒五颜六色的包装给转移了注意力,盈着泪珠的小眼睛巴巴地盯着夏小冉手上的糖,天真地问:“婶婶,我喜欢吃橘子味的。”

接着又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一阵子。

“伤疤好了,它就不存在,它就不痛了吗?”夏小冉神色凝静地望着他捏紧手套的虎口,那天那样痛,她咬得他那样狠,仿佛将所有的恨都付诸于鲜血,到如今,一切痕迹都消退了,记忆还在,她闭起眼,“傅希尧,那种绝望的痛你真的感受过吗?”

知道她最看重家人,就悄悄出面请了专门给爷爷看诊的医生去替她父亲治病。无论她多无辜,可邵家终究因为她伤了独子,王家失了脸面,还撵走了那个姓宋的,这中间的千丝万缕外人是不会看得清楚的,他只能里里外外打点好一切,就怕还有人要为难她。他抚心自问,这个女人,爱的哭的想的都不是自己,估计还恨着,他还那么执着做什么?

她顺着他的手指看去,身体着实晃了晃,然后哽咽着喉咙说:“好。”那是她送他的第一份礼物,用为数不多的奖学金买的,比不上他惯来穿的大牌子,可他却一直宝贝得跟什么似的,不怎么舍得穿的。

傅希尧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轻缓笑道:“我的愿望?我的愿望当然是要你留在我身边。”晨曦微露,万千柔光透过纱幔映在他雕刻般深邃的脸上,显得极致优雅。

挂钟显示现在是凌晨两点,她的手机没电了,连开机都开不了,她想了又想,低声喊道:“我,我先回去了。”跟他处在一个空间总有种不安全的感觉。

可夏之年已经闭着眼睛,只是胸口一起一伏地泄露了他的情绪,温淑芳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肩膀:“让你爸爸休息吧,这儿有我看着,你回酒店去帮忙收拾几套换洗的衣服,明天拿过来。”

现在说什么也没用,她只能赌上自己的全部祈祷,只要爸爸能醒过来,她什么都答应,什么都愿意做,至于其他的,她再也无力坚持了。

邵峰摇摇头,捏了下她的鼻尖:“翻炒的菜没啥营养,要不这样,我煮给你吃?”

很武侠式的台词,有人曾说,每个男人少年时代都曾有一个武侠梦,仗剑江湖,快意恩仇。那时的邵峰和傅希尧不过是六七岁的孩子,正是调皮捣蛋的年纪,邵峰最擅长的就是爬树捣鸟窝,大人们不许,他们就偷偷地来,通常是他撺掇着爬树,傅希尧在下面把风。

夏小冉早上起床,看出窗外,经过一夜雨水洗涤的天空分外湛蓝清明,鼻尖闻到淡淡的米香,她微笑着跑出去,邵峰挂着围裙在厨房前忙活着,电饭锅熬着小米粥,平底锅上剪着香肠和太阳蛋,蛋的外缘已经煎得有点焦,她蹭在他身边调皮地用叉子翻了翻,嘟着嘴说:“好丑!”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睛逐渐模糊起来,苦涩一点一滴蔓延到嘴里,越来越苦,越来越痛,他的温柔像一把刀刃劈开她的心,她用力推开他,仿佛呼吸不了,想抽离这种难受,想摆脱这种绝望。

周跃民赶紧起身追上将他皇帝似的扶着,脸上挂着笑:“行,行,哥们一场,我啥都不说,你们爱怎么折腾也不关我的事。我明早还有个例会呢,你喝成这样就别开车祸害大伙儿了,赶紧的,我送你回去,还是住公寓?”

一想到自己还瞒着他出国的事,夏小冉觉得冷汗涔涔,咬着唇说:“在公寓。”

夏小冉在他背后忽然大声喊道:“我不喜欢他,我也不喜欢你,也不喜欢我自己,我就喜欢邵峰,就喜欢邵峰……”

吃过早饭,苏晓沐打来,约她在市中心一家高级定制婚纱店见面。

他笑容加深:“送你的,别再哭着找耳环了,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他抱起她到镜子前,吻着她的际低喃:“瞧瞧,我特意让人给你设计的,就只有你一个人有,喜欢么?”

夏小冉惊慌失措,忙不迭问他:“邵峰,你怎么样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可现在的她,怎么去?

傅希尧心里窝火,却面无表情地走到酒柜那儿拿了瓶烈酒倒一杯猛灌,盯着手上的伤口好一会儿,然后才嘲讽地说:“你烦不烦啊?你是清楚邵家都对夏小冉做了什么事的,他们还能在一起吗?没有我,她能像现在这样安然无恙吗?况且是她亲自写保证他们会断了关系后我们才开始的,我没对不起他。”

她不能见他,这么丑陋的自己,怎么配去见他?

她不争气地希望自己思觉失调,又或者突然聋了疯了,那就什么都无所谓了。

“那你不会到她学校找吗?还是你压根就没放在心上?”邵峰冷哼了一声,病弱的声音无减他的威严,想两面都讨好也得有那本事!

他以为夏小冉在看戏,其实不是。

夏小冉让客栈的老板留话,让他跟她同学说她正巧遇上了亲戚,要先离开。她迫不得已又撒了谎,如果真的会长鼻子,那么她的鼻子肯定比大象还长了。

夏小冉的本意并不是真的要买鞋,也就没怎么拣择,随手一指就买了一双,傅希尧让她马上穿,她也听话换了新鞋,而且心里竟有一丝高兴。

夏小冉不管三七二十一,欠了欠身就越过他疾步往电梯那边走去。

夏小冉不可遏止地尖叫一声,双眼狠狠地瞪着近在咫尺的男人,他怎么就这么无法无天?他就不怕她告得他身败名裂?

她的长妖娆地披散在黑色的床单上,有些缠在他的指尖,床单上她和他的血混在一起,他心中一动,忽然想到了一句——交颈缠绵为鸳鸯,于是更加地难以自持,只想好好地狠狠地爱她,可明明她只是个不懂迎合的处子,他怎么就觉得自己得到了无上的快感呢?

“那你会帮我吗?”她无动于衷,只觉得很冷很冷,手和脚都被水浸得冰凉,开始皱白,她觉得自己已经把姿态放得很低了,可是他们还是不满足。她彻底看清楚了,他们不会轻易罢手的,她只能不断自我催眠,她会想到别的办法的,一定会的。

这时,王岚俯身在她耳边细声说:“听说宋少的公司最近招了一个半吊子博士生呢,我想你应该感兴趣吧?”

记忆开始回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