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冉一直缩着身体,用力抓着他的手臂不放,眼睛没有离开过前面的那辆车,那防备的模样好像即将面对的是一头非洲雄狮,随时随地会扑过来将他们吞噬一样。

邵峰带她去了一处不记在他名下的房产,在一个三环外的小区里,很普通的一室两厅,他做事从来都很有计划,吃穿住用都一应俱全,只不过没有电话,没有电视,也没有连网,两人仿佛是与世隔绝的眷侣,只求有一方天地,能静静地守着对方,如此而已。

她的记忆力很好,只看过一遍的琴谱就能准确无误的弹奏出来;她有双天生的笑眼,跟别人说话时总是细语温柔眉眼弯弯;她最爱看电影,泪腺很浅轻易就能被感动得泪汪汪;她喜欢旅游,最想去维也纳深造;她很小女人,想被人宠爱喜欢跟他撒娇,很爱护自己的家人;她看起来很柔弱,实际上比所有人都要坚强;她脾气很好很有耐心,将来一定会是贤妻良母……

这幅照片是前段时间夏小冉参加公演时一个名摄影师照的宣传海报,后来还登在了一个青年时尚周刊上,一幕很安静宁和的一个画面,夏小冉穿着一身珍珠色的小礼服坐在黑色的钢琴前,闭着眼睛,微昂起下巴,仿佛把自己全身心地融进音乐的世界里,那样一种极致的唯美。

她拿着洗碗布的手一顿,深呼吸了几口气才说:“没,没什么事啊,怎么这么问?”虽然她表面上平静,可心里已掀起了翻天巨浪,难道是他知道她填申请的事了?

要不是紧握着苏晓沐的手勉力支撑着,夏小冉觉得自己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她没有勇气看他对别人好,可是又舍不得移开目光,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她很想很想他,想得快疯了,可她能怎么办?她只能逼自己忘记他,忘记他的笑容,忘记他的好,忘记自己也曾这么亲密地挽着他逛街,忘记他为她选衣服为她系鞋带,也忘记他们曾经在一起的日子。

傅家的几个叔伯都是军政界的,傅添荣这一脉,长子傅希城秉承父意参军,然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结婚生子,二女儿也是认命嫁了军人,三子傅希鹏从政,在外省一待就是六年,只有傅希尧是随了自己的愿经商。

进了市,傅希尧仿佛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小心地护着夏小冉避开人潮,语气忍不住恶劣地嘀咕:“怎么人这么多,东西不要钱么?”

电话那头,傅希尧一边翻阅文件,一边轻声问她:“冉冉,你平常都喜欢吃些什么小点心?”刚才听她说最近在看一个美食节目。

夏小冉抬起头看他,犹豫了半晌才说:“我,我能不能回去上课?因为快要期中考核了……”

邵峰的脸色比纸还白,呼吸一下重一下轻的,额上还冒出细细的汗珠,这么炎热的天气他的腿上竟然盖着一张厚厚的毛毯,他毫无知觉,手指机械的一次又一次摁拨号键,只是里头永远传来“该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这样冰冷的字眼。他的心像被凌迟似的痛得入了骨髓,肋骨上的伤更让他雪上加霜,快连呼吸都不会了。

“看你听得这么陶醉就说明我没有退步。”傅希尧得意地笑了笑,拉着她的手坐在自己身边,“我还会四手联弹呢,要不你跟我合一曲?”

傅希尧冷冷地问了一句:“洗好了?”见她飞快地点了点头,他走过去,拨拨她微湿的刘海,又凑近闻了闻,夏小冉厌恶地缩了缩脖子,这种被当做货物般验收的感觉并不好受。

周跃民忍不住驳他:“你胃口那么大,就不怕你爹给你排头尝尝?再说了,现在不还在走司法程序吗?那地儿什么的还早着呢!”

夏小冉抬起头,无意中看到隔壁桌坐着的一对老夫妇,老婆婆的眼睛似乎看不到了,老爷爷就把油条掰成一段一段的放到豆浆里泡软了再喂老伴吃,等她咽得差不多了自己才吃上几口,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搀着她离开。

“呵,我怎么会舍得?要你死也得再床上美死啊!”看着已经要崩溃的夏小冉,傅希尧笑得很开怀,拉着她到一边的床沿上坐下,不顾她乐意不乐意的又亲又抱,享受似的眯起眼睛笑嘻嘻地说:“傻丫头,不过是放你几天风让你适应适应,我可什么都没答应啊,天知道我在乎着你呢,怎么舍得放你走?”

傅希尧带她去了高级百货商场,在他的认知里,女人天生离不开名牌和珠宝这些奢侈品,夏小冉还算入他的眼,那两天对她是狠了点,所以她偶尔拿乔也在他容忍的范围内,送些东西给她逗她开心就好,免得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瞅着自己,宠女人而已,他也能做到。

夏小冉一动不动,紧抿着唇不说话,原来自己所有的努力,全不及他说的一句话。

她的两腿软得没有一点力气,每迈开一步都是迟缓的沉重的,走到半掩着的门口,她停住了脚步,外面有讲话的声音,她愣愣地站在那里,一直动也不动。

他怔了一下,随即掀开唇冷笑,将她双手一并高举过头死死按住,脸上那火辣辣的疼刺激了他,他狠狠地咬住她的嘴巴毫不怜惜地啃咬。她呜呜地哀叫着,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拼命瞪视眼前这个恐怖的男人,身体的扭动只是增加他征服的快感,对,他此时只想要征服她,让她臣服在自己的身下!

傅希尧干脆坐在浴缸边缘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心里很不爽,他一点都不喜欢她这样明显为了别人伤心的表情,忽然忍不住开口问:“邵峰就这么好?”话一出口他就想杀了自己,这什么酸溜溜的话?太掉价了!

宋庆国冷哼了一声:“什么女神不女神的,脱了衣服还不是女人一个!还真蹬鼻子上脸以为自己是天仙了?”说着手还不安分地捏了方欣怡的酥胸一把,表情轻蔑至极,看样子还对夏小冉三番两次拒绝他而心怀怨愤。

见夏小冉亭亭地立在那里,他眯起了眼睛,带些了然的意味说:“这么快就想通了?不错啊。”说着施施然坐了下来,很快就有人上前为他摆好早餐,他擦了擦手,慢条斯理地把果酱涂满三明治,切成一块块的用叉子挑起来吃,眼光一转又望着夏小冉,依旧是那副居高临下的姿态,“真想清楚了?有什么打算,说来听听,我尽量帮你。”

夏小冉强按着如雷的心跳,试探地问道:“傅先生,您好。是不是……我拜托您的事有眉目了?”

傅希尧忽然笑了笑,反问她:“那这是事实吗?”

果不其然。

“不!!”夏小冉尖厉地叫了一声,猛地抓起桌子上的照片撕得粉碎,情绪激动地吼着,“我没有!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做!”她只是,想跟邵峰在一起而已。

在那里,王岚那双平日温和的眼睛此时像淬了毒的冷厉,出其不意地扇了她一巴掌,恶狠狠地警告她:“你还想进去自取其辱?他先是为了你跟家人反目,公司面临危机,然后又赶着见你才出了车祸,你应该觉得满足了吧?难道还想害死他才甘心?”

邵峰忽然认真起来:“说真的,我可不是开玩笑,就这么跟你分开几天我就觉得难受得不得了,要不等你留学回来咱们就领证吧,生孩子辛苦,咱也不要多,就一男一女凑个‘好’字,哥哥可以照顾妹妹,你说好不好?”这其实已经是变相的求婚了。

“不……”夏小冉睁大眼,愣愣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衣衫不整,面色绯红,如斯妖媚跟欢场里的小姐有什么不同?这还是原来的自己吗?她不敢相信地把脸埋在手心里凄凄地呜咽着。

“我师妹,夏小冉。”王岚拍开他的手横了一眼,把夏小冉拉到跟前,“小冉,这是宋庆国,都是我的朋友,人蛮不错的,就是有点人来疯,你别见怪啊。”

新车子性能好度快,不过二十分钟就到了地方。这家自助主题餐厅的门面很大,装修也很别致,傅希尧绅士地替夏小冉拉开门,只是里面传出的鼎沸人声让他下意识地皱起眉。

放在桌上的手机嗡嗡的震动着,他看也没看一眼,最后听得烦了索性关了机,正巧看见夏小冉伴着风铃清脆的声音走了进来,还调皮地眨着眼跟他招了招手。

“四少坐我这儿吧!”傅希尧一走近,马上有人给他让出了位置,他理所当然地坐了下来,炯亮的眼睛还是放肆地在邵峰两人身上打转:“这位是……你小子真不够意思,还不快给我们介绍一下?”

邵峰?傅希尧皱起眉,没有接话。

夏小冉梗着喉咙,呼吸急促得仿佛透不过气来,抖着声音喊:“傅、傅先生,我求求你了……”

他们的爱,太需要祝福了。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等待他们的是那样一个消息。

“1325的客人?那位男客人早上突心脏病昏倒在房间里,当即送院急救了。”客房经理如实地告知他们。

“你说什么?”夏小冉难以置信地捂着嘴巴,大脑已经完全无法思考,孱弱的身体下意识地往后退,要不是邵峰扶着她,她几乎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

就连邵峰也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怎么会这样?

其实有很多事,不是努力争取了,就一定能得到,譬如爱情。

他们,也不再是从前单纯相爱的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