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衣坐贾商将刚刚一切全看在眼中,推拒陈双儿,“那支簪子沈小姐先看中,要卖也是先紧着沈小姐,更何况您拿出的银子只够买半支簪子。”

摔倒时,阿宝仰面朝天,虽动了好几下,但还是未能成功站起来,不过她素素净净的小脸上不见任何哭闹,甚至仍旧挂着未摔之时的笑意。

正当沈安福想得入神之际,猛然听见阿宝软软柔柔的声音,被吓到一下子抬起头,“啊?八姐姐唤我何事?”

阿宝好似不想放过姜堰,即便姜堰不曾回头望她一眼,她一双眼睛仍旧盯着姜堰的背影,直到沈图南将阿宝带入船舱之中。

陈双儿紧捏裙摆,她确实囊中羞涩。母亲不怎么让她碰银子,月例只刚刚够用。原是想着将沈家人恶心走就离开,没料到珍瑞和的坐贾商竟会直白的说她钱不够。

自成亲以来,沈原灵对叶氏事无巨细,生怕叶氏会受伤害委屈。就是如此,叶氏才更加庆幸自己,当时没有做错选择。

不等阿宝将沈图南赶走,一个梳着双丫髻,穿着桃粉色衣裳的丫鬟就端着红木托盘进来。托盘上摆了几碟蜜煎,还有一只青枝缠金汝窑盅,旁边放着的是一只白瓷小碗加勺子。

说完之后,只见沈老夫人的话锋一转,“第一次见面我也没什么好送的,不过前段时间得了块玉佩,便送予你了。”之前见到姜堰行礼,沈老夫人太过震惊,只想着快点让姜堰起来,竟是忘了给姜堰见面礼,如今想起来自然是要补上。

闻言,周氏深深福身,“四妹的情谊,我周氏记在心里,他日若是能够用上我周氏的,四妹尽管言语,我定不推脱。”

姜堰见浅月仍在房中,摆了摆手让她退下。

姜堰一抬头,最后一点药都纳入口中。

阿宝纠结地看着药碗,又掀开眸子看了一眼姜堰,松开了手,“你边看着我笑再喝药可好?”

沈老夫人被阿宝粘人的模样逗得直发笑,戳了戳阿宝的额头,“还是没变,骑马不带鞭子,尽是拍马屁。”

见姜堰还是不曾开口,阿宝觑了一眼姜堰,明明俊美无焘,偏生不苟言笑,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阿宝万分不乐意学规矩,甚至到了提起‘规矩’二字便发怵的地步,现在亲口听沈安福说习规矩又难又累又忙,整个小脸顿时挤在一起。单是想想学规矩,便觉得对自己来说为难,却还是开口宽慰沈安福,“到时候一样都得学,到时候九妹妹可领先我不少,我还是比不得九妹妹。”

忽然外头传来悠然歌声,伲侬软语,声声入耳,阿宝站起来,嚷嚷着要站在去外头的甲板上瞧瞧是谁在唱。

阿宝看姜堰看得入迷,跟着姜堰的动作一起抬头,若不是椅子太高,她脚不能点地,她甚至整个人都会站起来。

浅丝走在阿宝前头,姜堰被她挡住视线,这才未在第一时间见到阿宝。

“这世上也不是人人都喝得起药。”阿宝小声的反驳着,“许多人病好不需要靠喝药。”

“该吃药的时辰了,你又在想什么?”沈图南点了点阿宝的额头,试图将阿宝从自己的情绪里拉出来。

他自来沈家之后,总是闭门不出,甚至不沈家任何人,有一部分是因为他不爱热闹,另一部分原因是他正跟沈秋衾习‘家国天下’。这事暗地里进行,沈家众人无从得知,连他院中伺候的人也紧紧的瞒着。

姜堰见不得阿宝不顾形象的模样,下意识抿了抿嘴唇,出声提醒,“那你可以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阿宝抬眼看一眼簪子,姜堰语音未落,她紧随其后道:“而且簪子还未付钱。”她也不是非它不可,只是想看看。这一看到好,并不合她意。

叶氏道:“回母亲的话,阿宝还小,女儿没安排。”

沈老夫人被阿宝粘人的模样逗得直发笑,戳了戳阿宝的额头,“还是没变,骑马不带鞭子,尽是拍马屁。”

姜堰说这话时,阿宝恰好咬着樱桃一半,不好吐出来,又不能直接咽下去,只好含在嘴里,含糊不清的点头道:“有啊,三姐姐说喜欢,便都给三姐姐拿去了。”反正母亲不准她多吃,还不如都给了三姐姐,免得到时候被母亲收走。

墨笙身子一僵,最后还是如阿宝所言,蹲了下来。

阿宝耐着性子等浅月将酪浇樱桃端上来,再见到的那一刻,阿宝眸子的光亮突然一暗。

“我不是外人啊。”阿宝仰着脑袋说话实在是费力,低下头,招了招手,“你蹲下些。”

阿宝端着铜碗左瞧瞧右看看,一边舀着樱桃放入口中,一边叹息道:“表哥莫不是怕阿宝将你这儿的樱桃全吃了,才将盘子换成碗?”

阿宝强忍着恐惧之情见礼,那妇人还想伸手扶阿宝,被阿宝躲了过去。随后,阿宝不紧不慢的回到座位上,当屁股落座的一刻,阿宝悄悄长舒一口气。

阿宝小声反驳,“什么客人?在沈家住下了就是自己人。”况且她明明就有很认真的吃药,怎的病还是未好?

耿氏恰见叶氏与姜堰正说地热闹,不愿意见叶氏一人在外人面前出风头,便道:“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培风住的应该是扶云院。培风便是乘风,乘风扶云倒是个好寓意。”

“娘亲,这下可怎么是好?”沈安福仰头,担忧地看向回房间的玉姨娘。

“怎么了老夫人,宝小姐才刚离开,难不成就舍不得宝小姐?”

姜堰微敛眉目,在阿宝忍痛的表情下,凑近匙子将樱桃纳入嘴中,“味道不错,难怪你这般爱吃。”

“妹妹却先我与母亲一步来沈家,出门时恰好在酉时,我记得妹妹穿的可是身上这件鹅黄色衣裳。我来沈家时将近酉时五刻,穿的是身上这件淡粉色衣裳,此事可问沈家门房婆子,当时好几人见到我了,而宝小姐被找到时是酉时七刻。”

“方才老夫所言是何?”沈秋衾扫视一圈,姜堰仍旧在出神,最后沈秋衾将视线落在沈图南身上。

阿宝低头看了一眼,跟着叶相宜一同躺下,不多久眼睛就一开一合浅浅地眨着。她本就受了伤,身骨子虚,刚醒来又闹腾了不少,这些累得不行了,不自觉的又打了个哈欠,眼瞧着就要入睡,外头忽然传出一声尖锐的女声,猛地吓得阿宝手脚齐动,眼睛一睁,顿时睡意全无。

听得沈安福毫不抑制的声音,沈老夫人面露不喜,“这是怎地了?”

不仅如此,她还要不停的告诫自己,此时此刻她断然不能掉下半颗眼泪。

沈图南瞧着离他们越来越近阿宝,挑了挑眉,等到阿宝走近之后道:“你今日穿这身自己选的?”

姜堰收回视线,就见阿宝握住铜碗的莲花底座,头都要快埋到碗中去了,笑道:“端着吃的感觉如何?”

沈图南环顾一周,重重地哼了一声。早在阿宝生风寒之时,他就想说这番话,但又怕阿宝病中担忧,导致病情恶化,是以不敢轻举妄动。这会总算让他逮着机会,好好敲打一番丫鬟婆子们。

耳边清净没人打搅,阿宝总算能专心挑选珠花,姜堰无事便跟着在珍瑞和里头闲逛,忽的被一抹如云山幻海的青烟色吸引。

“嗯。”他薄唇轻抿,神色无波,好似对阿宝的热情不为所动,只从鼻腔中发出一声低沉的声音回应着阿宝。

沈原木着鸦青色万字穿兰团花茧绸直裰,一身儒雅打扮,但可能年纪毕竟已四十有余,身材还是微微有些发福。

“乖,不哭。”沈图南拿着帕子细心的替阿宝擦眼泪,“这不是没出事情嘛。”

沈安福被小冰打断,猛地收回手,胡乱地点头,眼神慌张地看向湖面。

阿宝尴尬一笑,但不是对着叶相宜,而是对着从侧前方林中小路,往这边而来的姜堰。

“无事的话便练字。”姜堰受不住阿宝的灼灼视线,这才出此下策。

姜堰在下车之后强忍着身子的不适,上下打量了一番沈府,除了外头的石狮子不似平常人家的凶狠,而是慵懒的立在门口以外,其它的乍一看上去平平无奇。

如沈老管家所想,小公子身边一穿着墨绿色衣裳的丫鬟上前一步回答了他,“正是,敢问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