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珊儿一笑,将银子置于柜台之上,“两根银簪我全要了。”

“府里人都知道,我是个有话说话的人,我也觉得我那番话说的在理,就算要去也不是你去,你家可不就是妹婿亲自去请,凭什么李氏就要例外?”

“嗯。”沈图南点了点头,他这个妹妹什么都不怕,就怕喝药,让她吃药比登天都难。

“这是三婶子柳氏,后面是她几个孩子。”等到介绍到柳氏时,沈老夫人的语气略微冷淡了些。

阿宝不想叶氏答应,暗自拉了拉叶氏的手。她才不愿与叶家的人多相处,一刻都不愿意。什么相宜不相宜的,但凡是叶家人她都没任何好感。

沈图南见姜堰没拒绝他,一拍胸脯,当即表示:“哪日我寻个机会去同祖父说一声,不过是让师傅再教个人的事情,你我一起习武,好歹有人平日里有人陪练,那群陪练的下人生怕伤着我都不敢用力。”

阿宝改撑为趴,生气起来腮帮子鼓鼓的,懊恼道:“我试过让小糖站我面前,我先看她再喝药,但是半点用都没有,该苦还是苦。”还不如喝完药吃蜜煎,她让表哥看着她喝药,何尝不是一种试验?若是这法子能成,日后她要喝药便对着铜镜喝。这些话,阿宝只在心中默默说,不敢明着来,只是眼中偶尔露出来的狡黠,还是出卖了她。

阿宝正笑着,脸颊两边的酒窝深深陷入其中,好似两弯清潭。

陈双儿挣开陈珊儿的禁锢,吃痛地捂住手腕,“姐,你把话说清楚,我怎么挑拨离间了?我说的可全部都是实话,我亲眼看见沈安禧提着食盒进去扶云院。”

眼看着酪浇樱桃放久了不好吃,阿宝一咬唇,“我、我可以吃一颗吗?”或许是因着向人讨要东西,阿宝的声音略微娇小怯懦,放下手中的笔,两根食指不安的搅在一起。

沈安福樱唇翕张,不知如何开口,最后脸上浮出一丝为难的笑意,“怎么会不累不难不忙?好在昨日嫡母传话,准许我歇息一两日。”沈安福纠结再三,终是故意说规矩繁复难学。

沈图南宽慰道:“放心吧,若我这时骗你了,岂不是立马就得穿帮?”

“可以。”姜堰不在乎再多迁就一次。一边喝药,另一边不忘凝视阿宝脸上笑容。姜堰看着阿宝蠢乎乎的假笑,嘴角跟着一起抽动,往常苦涩难喝的药,似乎真的没有那么难入口。

“啊?”阿宝皱着眉头,帮浅丝推开书房门,让她先一步进去,垂头在浅丝后面,慢吞吞地移动着。

阿宝不理会她,旁人以为她爱吃冰糖葫芦才会给自己的丫鬟取名小冰、小糖、小葫、小芦。其实完全是因为她觉得小冰性子冷,小糖的笑容,只要一见到便像吃了糖一样,小葫小芦都是闷葫芦只知道守规矩。

“宝小姐可是冤枉奴婢了,这药奴婢可是熬了一个时辰,半刻都不曾离开,哪里不贴心了?”桃粉色衣裳的丫鬟向阿宝讨好一笑。

因着沈原灵走南闯北见得多,归家后,又爱与阿宝将自己所见所闻,甚至为让阿宝深有体会,时常将他所说的东西带回来。是以,阿宝在同龄人之中,见识算顶顶的广,张嘴就能说出座椅名头来。

姜堰斜了一眼阿宝,酪浇樱桃在四五月份,是再正常不过的吃食,樱桃是昨日沈家管家命人送来的扶云院,顺便送了些乳酪,“没往你那里送去?”至于像没见过一样?

沈家在江宁府赫赫有名,往日茶余饭后谈论无外乎便是沈家二爷又做了何好事,从未传出有过仗势欺人。乍一听这话,珍瑞和中其他人均是浓浓地兴趣,众人随未明目张胆的围观热闹,但耳朵却是时刻立起来凝神听着。又听姜堰所言,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有人想向沈家泼脏水。

马车刚停在叶府门外,阿宝便醒了过来,她迷蒙的看了眼叶氏,打着哈欠揉了揉眼睛。

不过片刻中,陈双儿俨然就将自己当做了叶相宜的朋友,沈安福与叶相宜两人恰好在阿宝的一左一右,陈双儿便走到叶相宜身旁去了,而沈安福的冷眼相待,陈双儿故作不曾见着。

鲜乳酪香甜肥润,熟樱桃的酸甜可口,冰蔗浆清凉甘爽,一酸一甜一凉,三者兼合,别有一番滋味,让她欢喜的眯了眯眼。

墨笙并未回答阿宝的话,“八小姐请回,我们家少爷不见外人。”

姜堰让浅秋下去准备一碗酪浇樱桃进来,浅秋福了福身领命退下,自从那日姜堰一番警告之后,下面的人相处时便安静了许多,不敢什么事情都斤斤计较拿出来说,世安院内里安宁得很。

阿宝皱了皱小眉头,家里的小厮下人皆是穿着灰色衣裳,问道:“你是表哥的人吗?”

阿宝耐着性子等浅月将酪浇樱桃端上来,再见到的那一刻,阿宝眸子的光亮突然一暗。

叶氏赶忙摸了摸阿宝的后脑,小声安抚她,“这是你五婶,等下行礼站在这里就好,没必要凑上去。”要是凑上去时,大人小孩出现个三长两短,只怕是十张嘴都说不清。

她今日特意打扮了一番让自己看起来乖巧可爱,就是为了见表哥一面,如今母亲却说她见不到。

‘培风’二字一出口,叶氏顿感耳熟,故出声询问姜堰,“二字可是出自《庄子·逍遥游》?”

那小厮被沈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亦双领着前往萱草堂,一路忐忑,生怕沈老夫人因为水沁湖的事情降罪于他。

这种问题很难回答好不好!

姜堰一愣,“你还真是敢说,嘴里吃着我世安院的东西,还要说我这儿不好,那儿不好。”

眼不见心不烦,她转头不看陈王氏与陈双儿,“你总爱穿新衣裳,在衣服穿旧穿破之后,便偷偷拿着我的衣裳穿,还老是说是你的,每每母亲都信你的话。即便我有理,证明了你身上的衣裳是我的,母亲也都是对我说,我是姐姐,该让着妹妹。所以,这次拿了衣裳之后,我便在袖口夹层里绣上一个‘双’字。你瞧瞧,你右手袖口里头可有一个‘双’字?”

四人当中,当真能做到心无旁骛的只怕只有沈家大少爷沈图承,即便如今只是陪读,仍旧认真听习。

叶相宜本不愿意上床躺在,就怕她不小心会碰到阿宝伤口,但阿宝作势要拉她,叶相宜空阿宝一时激动自己撞到伤口,只得领了她的好意在床上躺着。

念兮得了叶氏的命令,一开始还是好声好气的同沈安福说话,但是沈安福如同木桩般僵在原地,说什么都不离开,不知内情的人见了这一幕还以为,叶氏罚沈安福站在外头同阿宝赔礼。这不,念兮正准备强硬地将沈安福请出去。

自己的真心在她眼里不值一提,对她的好她全变成理所应当,还能够再说什么?

叶相宜见阿宝一人往她这边来,“阿宝对所有人均是真诚以待?”

姜堰淡然地瞥了一眼惊掉下巴的浅秋,浅秋赶紧将头垂得更低。如今她早比之前更加谨慎,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把握得极好。

沈图南嗤笑一声,“想得美耶,你身边丫鬟婆子跟了一大堆,哪有这么容易落水?即便落水了,她们都会凫水,会救你上来。况且她们若是无故让你落水,就是失职无用,救不得你上来,要靠旁人帮忙,便是罪加一等,咱家沈府留不得无用之人。”沈图南状似轻松的说着,一口气说完不带喘气的。

一个陈双儿她已是管不住,她娘那得理不饶人,又只顾着眼前利益的性子,再来横插一脚,珍瑞和真会乱成一锅粥。

姜堰身着一袭月牙色绣祥云衣袍,手握撒金扇,身姿挺拔,容仪清举。

玉姨娘忽听外头有吵闹声传来,眸子一沉,是丫鬟替她报信沈原木来了,她冲着沈安福使了使眼色,“你说说你怎么不劝劝你双儿,让她冲撞了八小姐,这下可好了,全都得离开,你叫她们在外头日后过活?”虽听起来是责骂,但玉姨娘声音娇柔,甫一入耳,身子便先酥三段。

这小厮照顾湖中的鱼有不少时日,看着它们半死不活的样子,心内也是痛的。但是看阿宝满脸愧疚,只能平和而又镇定地道:“鱼儿抹了些药,再围起来养着,肯定能活。”其实抹了药也不一定管用,能不能活还得看命。

沈安福越想越气愤,她余光一瞥,正好瞥见叶相宜的手正虚搭在阿宝的腰间。沈安福鬼使神差地将抬起手,渐渐靠近阿宝。

阿宝准备带叶相宜前往沈家最大的花园沉烟园,往日里要她去,她嫌远了些,而且单逛沉烟园能逛整整一日,春日里沉烟园百花盛开,看得人眼花缭乱。

不出一刻,,一碟子云卷饼全入了阿宝的小肚子,她无事做又将视线落到姜堰身上。

浅秋说这话时,嘴角挂着浓浓笑意,甚至欢快地向浅丝挥手,示意她到这边来。

浅秋、浅月一直在屋外头,最先听见院门打开的声音,见是阿宝来了准备上前接待。

叶氏低头一笑,被沈原灵炙热的目光盯得不好意思,整个人看起来不胜娇羞,“家中都好。”

陈珊儿暗叹一口气,显然是陈双儿的所作所为,她这个姐姐压根招架不住,可是她又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将沈家得罪狠了,只得硬着头皮,垂眼回道:“姜公子说笑了,小妹不过是同沈小姐开玩笑,上次惹了沈小姐不快,如今想借此给沈小姐赔个罪。”

姜堰唇角微扬,只笑不语,看似柔和,但无端让陈珊儿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到头,也不知道宝小姐从哪里学来的。

阿宝得意地冲着叶氏眯了眯小眼睛,满脸求她表扬。

叶氏希望阿宝收敛些,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瞪了阿宝一眼,却不说话,免得到时候又有人觉得她在炫耀。

一众小辈里,沈老夫人最为疼爱阿宝,是以,叶氏纵使觉得阿宝颇有些小人得志,也只能暗自叹气。

她也不愿扮黑脸,可是,整个沈家压根就没有人,有要管阿宝的意思,倘若她再不管束,只怕她再大些时候,沈家的屋顶都能被她掀了去。

阿宝没有得到叶氏的回应,瘪了瘪嘴,逡巡一番,忽的想起似是少了一人,开口问道:“婶婶,小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