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使劲冲刷玻璃窗,却冲刷不去熊橙越来越鲜明的记忆点——在雨中和贝翊宁的那个拥抱。

“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那肯定有人趁乱塞进熊晖包里的,我估计就是其中那个穿短裙,黄头的女的,但没有证据。”她说着低下了头,声音很歉疚,“熊晖姐姐,这次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一直提出想去那个酒吧看看,熊晖也不会陪我溜出来,你骂我打我都行。”

贝翊宁连眼皮都不抬:“这是今晚的第几遍了?”

贝思哲闭上了嘴巴。

贝思哲正流畅地操控手柄,猛不丁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背脊一僵,转过头看清楚来者何人后,垮下脸来,冷哼一声。

熊橙立刻堵住他的嘴巴:“他是我的朋友,我正在和朋友用餐。”

熊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热脸:“可能太热的缘故。”

“我煮了点粥,就搁在这里,你爱喝不喝。”熊橙说着加了一句,“对了,你别自作多情,我只是出于人道主义的关怀,不忍心眼睁睁看见有人饿死在一间乌漆墨黑类似鬼屋的房间里。”

“如果我找不到呢?”

“橙橙,看来你对我的误会很深。”叶闻隽压低了声音,拽着熊橙的手使劲了一下,“我不是已经向你认真解释过,那句话只是开玩笑的,你还真当我是那种有职业歧视,趋炎附势的人?”

庆幸的是这里的服务生效率很高,很快就有一个高个子的走过来帮他们的锅加水,开火,附赠上爽口的小菜。又过了一会,鱼,羊肉,其他生鲜和蔬菜都上桌了。

如果说刚开始的时候对贝思哲还有点小小的反感,现在完全烟消云散了,她看出他毒舌,倔强,傲慢的表壳下藏着一颗柔软,友善,又时刻都在害怕孤独的心。

熊橙盯着手机屏幕上的这行字,完全可以想象如果他当面说这句话时语气是多么的风淡云轻,她的心情顿时忿忿。

熊橙刹车,不可置信地抬眸看着面前这张冷血无情的脸。

“这个我真不知道,也没打听过。”熊橙也压低声音,跟着八卦,“但我觉得有点怪怪的,他们父子长得一点也不像,爸爸对儿子还挺苛刻的。”

熊橙犹豫了一下,取出随身的皮夹,抽出一张红色纸钞递给他:“你们还是高中生,用不着送很好的,一百块钱足够了。”

脑海不禁浮现那天在病房的洗手间,她和他“碰触”的那一下,回家后她狠狠地洗了三遍脸,尤其是反复清洗鼻子,洗得鼻头都红了。只不过,越抗拒越适得其反,这两天,她做事的时候,那个碰触的画面总是飘过她的脑海,简直和中邪没有两样。

想起小屁孩手臂骨折住院的凄惨事实,熊橙的语气不由地放柔了一点:“你爸爸呢?”

贝翊宁面如冰霜,闻言轻轻折了折眉,低声说了三个字:“就凭你?”

熊晖的一番话让熊橙有些感慨,直到吃完饭,收拾好屋子她依旧一言不,脑海不由记起自己的上一段恋情。

似乎有感应似的,那个男人突然抬眸,目光往她的方向过来,停留了一秒,就很轻很凉地掠过。

等小凯满面春风地回来,笑着对她说:“准是一个小富二代。”

他不置可否,又回答原来的问题上:“我问的是,你的喜欢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和大部分人没有区别,忧喜掺半,有快乐也有烦恼,不过回想起来,应该是快乐多过烦恼。”

“快乐多过烦恼。”他低声重复了一遍,“原来如此。”

“你大晚上过来的真实目的不会是向我讨教感情经验吧?”

“不用讨教,我想直接和你试试看,如果你愿意的话。”

熊橙再一次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总有一种远甚于旁人的功力,他可以用最轻淡的口吻告诉你一个最惊悚的事实,譬如此刻,她在心里默默咀嚼了两边他说出口的台词,终于确认他是何意思。他的意思和那些堵在女生宿舍门口的捧花男生,羞涩忐忑地开口“你能做我女朋友吗”是同一个。

当然,他那么高冷又奇葩,绝对不会有羞涩忐忑等那种正常人的情绪。

“和我试试什么叫做喜欢?”

他默认。

“你在装纯情吧?”熊橙试探,“儿子都九岁了,你还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我不相信。”

“贝思哲应该已经和你说过,我和他的关系不是表面上这样。”

熊橙闻言,心咯噔一下,原来小鬼头没有撒谎,他真的不是贝翊宁的亲生儿子。

“那他怎么会留在你身边?他是你亲戚的孩子?”

走廊外的光暗了下去,一瞬间,熊橙完全看不清贝翊宁的神情,只听到他藏在黑暗中的声音:“不是亲戚,是我两个过世的朋友。”

熊橙的心又一沉,虽然她也暗自猜测过贝思哲的身世,也许是很凄凉,但没想到比想象的凄凉还要凄凉,真难得他能无忧无虑地长大到现在这个模样。

“你愿意吗?”

就在她沉浸在略微伤感的情绪中时他又将话题绕了回去。

“你现在向我开口,是为了替贝思哲找一个可以照顾他的女人?”她逻辑清晰地进行确认。

“照顾他我一个人足够了,不需要别人帮忙。”他看着她的眼睛,直切重点,“我现在只是问你,愿不愿意和我试试看。”

一个晚上,熊橙的心情三番五次地被他搞得七上八下,鉴于他行径诡异,口吻随意,态度完全不诚恳,她没法判断这是不是他的一个恶作剧,仿佛下一秒他就会冷冷一笑,轻蔑又恶劣地说:“逗你玩的,你不会当真了吧?”

很多时候,面对贝翊宁这样不按理出牌的男人,要保持几分警惕心,熊橙了悟这一点,看着他不说话。

贝翊宁也一言不地看着她,脑海浮现那档口水节目中女主持人给广大男同胞的金玉良言“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想要她就必须耐心等待”,他微微沉思,然后说:“我可以给你考虑的时间,你考虑好后再回答愿意还是不愿意。”

说完,他留下一句好好休息就离开了。

熊橙木然地用手探了探自己的额头,有点烫,刚才不会是她的幻觉吧?那个高冷,傲慢无礼的贝翊宁提出和她试试看的要求,并给她一周的时间考虑是否接受他?

好像不是幻觉,因为她隐约听到楼下车子启动的声音,和一阵微风似的,转眼消失了。

她回到屋子,安静地思考了一会,自己是什么时候认识贝翊宁的,两人是怎么从陌生人展到现在这样既不是熟人,也不算陌生的程度?

如果对他有感觉,好像也不是特别强烈;如果对他没有感觉,为什么在雨中拥抱的那一刻,她心动得很厉害?

她深深地困惑了,原本以为这晚一定会胡思乱想至睡不着,不料一躺下,脑袋沾到枕头就有了困意,很快就睡过去了。

梦里的那双堪比钢琴家漂亮,优雅的手又如轻雾似地靠过来,温柔地轻抚她的头顶,脸颊,最后手指停留在她的唇上,指腹一点点地擦掉她的唇色。

……

她不知道总梦见某个男人是什么寓意,低调地查了百度,答案是:梦境会揭晓你压抑很久的,梦到男人的意思是你有这方面的渴求,简单来说你想恋爱了。

话说回来,她一共就谈过两回恋爱,其中一回还遇到了一个渣男,以至于有段时间对男女之情看得很淡,如果没有这个梦的提示,她根本不会想到自己有压抑的。

午休的时候,小凯悄无声息地接近坐在椅子上打瞌睡的熊橙,猛地伸手拍她肩膀,想吓吓她,谁知她反应十分平淡,缓缓转过脸:“你干什么?”

“你没睡着啊?”

“不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