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闵看到这一幕,都有点不忍心。石虎在孙子的人头落地那一刻,整个人就像是苍老了十岁。他石虎可以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找个理由杀掉一两个大臣,却无法在那些大臣对他放过石宣的时候,杀掉朝廷半数大臣。

有了石虎的话,石韬因此而更加傲慢无忌。他在太尉府建造了一座殿堂,命名为宣光殿,横梁长达九丈。石宣看到后认为冒犯了他的姓名,勃然大怒,便杀掉了工匠,截断了横梁,拂袖而去。

十一月,石虎又命令石韬继石宣之后出行,从并州到秦州、雍州,情况和石宣一样。石宣对石韬和自己势均力敌很恼怒,对他越嫉恨。宦官赵生得宠于石宣,在石韬面前不受宠爱,于是就暗地里劝说石宣除掉石韬,从此开始有了杀石韬的图谋。

没有去想谢艾的话,冉闵此时倒是想起了自己的命运。前世的时候郁郁不得志,重生之后,却还是那般忙碌,一刻都停不下来。还记得自己高中写过一篇作文,说是想要找个心爱的人,在田园之间慢慢变老。现在想来,是多么幼稚,没有任何经济基础,又有几个人愿意归隐田园。

一番话,让谢艾无言以对,他也没想到冉闵会这么过激。反正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他也不介意加一把火“将军本姓冉,而后改石姓,如今却与谢某说要拯救天下汉人。不知如此反复,将军以何德何能拯救天下汉人。我等本为晋人,将军却自称汉人,难道将军是想行那霍光伊尹之事不成?”

揽住冉闵的手臂突然紧了紧,她打了个冷战,仿佛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魑魅魍魉一般。那段往事,她不想再回忆,因为那会让人遍体生寒。

他是不可能让陈宇离开的,就算他想让陈宇离开,陈宇也不一定离开。

夫人生产,他都没有在身边,跟冉操一样,二儿子冉志的出生,他也不在身边。心怀愧疚的冉闵,在处理完军营的大事之后,就回到董飞雪身边陪伴。

冉闵于燕代驻地军帐中观看密报,开始重视谢艾。他对王猛道:“景略所言不差,谢艾如今与麻秋交手不过数月时间,我大赵军队就损失了将近十万人马。假以时日,这谢艾必成大患。”

谢艾一介文人,和遍地胡人政权不同的是,谢艾效忠的凉国,乃是晋人。张重华可以说是世受晋庭皇恩不断,不过在八王之乱后,晋庭势微,而张重华的祖辈则是拥兵自立。虽然还没有到自立为王的地步,却也占据西凉之地不放松。

在锻炼了新兵的同时,冉闵听从李哲文的建议,开始了休养生息的政策。这一点上,王猛是跟李哲文陈宇保持一致意见的,他们都搬出了汉初刘邦建国之后几代皇帝修养升息的政策。还跟冉闵说,如果不是文景之治,汉武帝就算再雄才大略,就他那个穷兵黩武的搞法,汉朝也经不起折腾。

他这么一说,大家才明白,原来他根本就没想过要怪罪冉闵,之所以表现出怒火,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跪在地上的几人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不过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

之所以选择周密为将,是因为冉闵心中还是有点私心存在,周密是石虎的探子,虽然现在表面上完全臣服自己,但是自己却无法完全相信周密。

朱轨被囚禁后,蒲洪大胆劝谏说:“陛下已拥襄国、邺宫,又营建长安、洛阳之宫殿,意欲何为?又造猎车千乘,围地千里而豢养禽兽,强夺百姓妻子、女儿十数万人充实后宫,贤王、明君之所为,难道就是这样吗?现在又因道路没有修整,就想杀害尚书。陛下的德政不修,上天才降淫雨,历经七十天刚放晴,天晴才两天,即使有鬼神之兵一百万人,也不能去除道路上的泥泞和积水,何况人呢!政治和刑法变成这样,对天下人如何交待,对后人如何交待!望陛下能停止劳作徒役,废除苑囿,释放宫女,赦免朱轨,用以满足众人的期望。”石虎很不高兴,想要杀了蒲洪。最后是张举和姚弋仲联合劝谏,石虎才打消念头,没有降罪蒲洪,为此停止了长安、洛阳两地的劳作徒役,但终究诛杀了朱轨。

冉操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小小年纪,他是不会有冉闵那般妖孽的。而且,自从他跟着董飞雪生活之后,冉闵对他也好了许多,心里的结,也就慢慢地松开了。

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慕容恪很想看到冉闵吃瘪的场景,而他又不想燕国跟石赵过早交战,所以只是给了夫余王精良的武器,而没有半分兵力援助。三百壮士去进攻三万人的军营,无异于螳臂当车、蚍蜉撼树。

有三千骑兵在,部落里面的人没有人敢冲出来,而他们不冲出来,就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床弩上的弓箭,全部是士兵现场赶制,也不需要多好,只要能够射出去就行了。

期间,格木痛昏过去十数次,每次都被水浇醒。最后,当他身上没有一块好肉的时候,他那空荡荡的胸膛,竟然还在上下起伏。

这一切,冉闵是不知道的。

冉闵盯着冰峰,阴森地说道:“我不喜欢太聪明的人,尤其是这个聪明人还是敌友不分的时候。我问,你就答,说太多,对你没好处。”都还没答应收下他这个手下,他就已经自称手下了,这样的人,如果不敲打敲打,他日必成祸患。

马车行进的度并不是很快,一路上也还算平安。就算是有什么不开眼的想打董飞雪的主意,也得看三百铁卫答不答应。这些铁卫都是特地选出来的,从三万人中选一千人,其中还有一些是直接从特训营里进去的。

虽然有了李改的命令,但是周密并没有站起来,他的确存了一些小心思。不然他大可如晁任一般将匕刺入胸膛,之所以没有动作,就是存在冉闵不会杀他的侥幸心理。不管李改是谁,哪怕李改是冉闵的亲爹,没有冉闵的命令,他也不会站起来。

“以属下之见,以及对赵王的了解。此时对主公来说,是福非祸,一来石虎已经老了,他现在急需一个人能够保护他的江山,想来,主公就是他心中人选之一。二来,石虎此举,肯定是存有试探主公的心思,如若不然,有冉操在邺城,他大可不必多此一举。三来,主公尚且知道往石虎身边安插探子,岂不知石虎这老狐狸会不会在主公身边安插探子呢?属下以为,不妨先遣人送夫人回邺城,暗中派兵保护,火命邺城中所有汉字营护字营卫字营人马保持警惕,一旦情况有变,大不了来个虎口夺人。这样一来,既可以避免落人口实,又可以试探石虎的想法。”很难想象,一直表现得很鲁莽的晁任竟然会有这么多算计,冉闵和李改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神中看出了些什么。

后者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先生请勿见怪,且听猛细细道来。”他朝李哲文行了个礼,虽然跟冉闵关系很好,冉闵也没有拿他当下属看,但是面对冉闵的老师,他还是要尊敬一点的。等到行礼完毕,他才抑抑然继续说道:“丁零夫余两部落,盘踞燕代之地日久,然而,如今我燕代驻军虽然兵不过三万,将不过数位。可是如今两部动乱,而燕代驻军,经过将军长达四年的磨合,已然如使臂指。趁敌人之乱,以我精锐之师,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此为我等之利。再者,慕容鲜卑自顾不暇,而燕代之地丁零夫余内乱频。此时正是我军进攻最佳时机,兵法有云,倍则攻之。若是错过这等良机,待慕容鲜卑元气恢复,届时想要灭掉丁零夫余两部,自是难上加难。猛于路上,听闻有飞鸽远至,想来是两部探子已见成效。如此良机,岂容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