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只是这房子选址,却不是唐曦颜能够决定的。

忽的,一个异常好听的女声从头顶传来,将唐曦颜惊醒了过来,她有一种时空错乱的错觉,仿佛回到了二十一世纪……这个小山沟里,哪里有人会这么说话?这个年代,距离北京十万八千里的黄土高原上,谁平常说普通话呀!

蒋玉兰扫了一眼自己的三个小儿子,征求他们的意见,坐在角落里的唐汉生和站在门槛上的唐曦颜基本上就是被忽略了。这是蒋玉兰的拍板戏,他两看着就行。

倒是老三和老四跟着唐汉生赶着羊一起去收拾庄稼了,毕竟这时候的天气,说变就变了,雹子也多,收一些就安全一些,总不能叫忙活了好几个月的粮食都被雹子砸在地里吧?

那是小姨白梅珠,现在还没有对象,可是这一年的腊月,就要嫁给一个自己一点都不了解也不喜欢的男人,开始了她下半辈子的悲苦生活……现在的她,还是那么开心,喜欢忽悠唐曦雨和唐曦颜,说她才是妈妈。

只是,唐永胜的处事方式却和她有些不同,对错分的很明白。白梅珍这件事情,在她和唐熙远看来,白梅珍是对她不孝,打了也就是打了,但是唐永胜回来,便又是另一番道理。

唐熙远往蒋玉兰身边一坐,道:“我饮羊呀,然后就上来了……”唐熙远又不傻,老娘都走了,今儿中午家里指定没得吃,还不如跟着来呢。

蒋玉兰直起身子,瞅了瞅这块地,又思量了一下,这块扁豆算是好收拾的,相对轻松一点,过几天的麦子熟了,那才是难过的时候。

蒋玉兰听了唐汉生的话,撇了撇嘴,却没有说话。一来是没力气,二来觉得心里实在太委屈,这大半夜的,还在这里守着等水喝,一口饭都没有……

唐曦颜听见蒋玉兰掀开白面柜子的时候,不禁在被窝里叹息,为白梅珍感到不值。

唐曦颜愣了一下,鼻子一酸,眼泪也不争气的滚了下来,“妈……你放心……”她是前世缺爱的孩子,这一世,她也希望拥有正常的母爱、父爱。

“她是你奶奶!”白梅珍瞪了唐曦颜一眼,在她受的教育里,长辈就是天,就算给你腿打断了,长辈总是没错的,就算是错了,小辈也不能怨恨。

不过这都无关紧要,她只要知道二老太爷是个直脾气就好了,这样的人一般花花肠子都不多,看到什么就是什么。

本来准备从屋里出来的唐曦颜在门口探了个头之后,又缩回去了。

不过唐曦颜却不担心,就是前世的自己,挣扎着挣扎着,不也出去了么,何况现在?

白梅珍自然是是知道四奶奶来的原因的,恐怕又是因为唐汉陵的事情,但她是儿媳妇儿,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当做脑子榆木不开窍,像啥事儿都没生过一样。

唐曦颜也不想看见这个男人丑恶的嘴脸,尤其一想起早上看见的那团肉,觉得吃不下饭,于是道:“四爷爷,难道你中午不用吃饭的吧?你还是拿着酒回去吧,要不然四奶奶又要四处喊你了……我爷爷不喝酒,我知道的,他胃不好!”

这边,白梅珍和两个孩子一边观察着土地和扁豆一边说话,却不知家里已经乱了套了。

蒋玉兰想到此,脸不由胀成了紫青色,这下丢脸可是丢到家了。只不过她没有想到这一切都是自己自作自受,反而怒火中烧:白梅珍昨晚这是干什么去了?

再次回到屋里看见蒋玉兰的时候,唐曦颜就觉得恶心无比,不是她不尊老爱幼,实在是蒋玉兰不配。

唐曦雨照着唐曦颜的样子,拿着树枝在院子里比划着,唐曦颜闲着无聊便随意翻了本书出来看,是初中的数学。她前世文科学得都还好,但是数理化就相当薄弱了,现在重新来过,总要把短处补上。

云大夫本来想说点什么,但是一件唐熙远的血确实流的到处都是,便将药箱子放在炕墙山,拉过唐熙远的胳膊,道:“我看看。”

唐曦颜透过打开的木格子窗户看见这一幕时,知道今晚又要不安生了。

“妈,你就将就吧,咱家的臊子只剩下半盆了,每周都要给老三老四拿,咱们家里就少吃点……”要是那两个哪天没了臊子拿,还不又是又哭又闹的主儿?白梅珍也是头疼的。

“爹,你看这不……昨儿曦颜把院子里那口缸打破了,刚刚又摔了碗……还有老二也大了,该到说媳妇儿的时候了,今儿本来是要去见秀秀的,谁知这个不知好歹的,竟然为了一块花布……”蒋玉兰就算是不和老太爷对着干,但也是把所有的错都往唐曦颜娘儿三身上推。

“太不像话了!永生一个人养着你们一大家子,你们怎么就不知道好好照顾人家的媳妇和孩子,整天打来骂去,还有没有良心?”老太爷气的浑身直抖,毕竟八十岁了,身子骨不壮实了。

“这儿呢,我来点。”白梅珍翻身起来,擦了跟洋火,点上了墨水瓶做的煤油灯。

唐熙远心里不舒服,但是也不好惹上云大夫。那个时候的红崖子还过于偏僻,交通太不方便,生了病要说去医院,起码也要折腾上一整天才能到,而且村里人都穷,可住不起县城的医院,云大夫可是在这里看了半辈子病的,谁家都欠着他人情,而且人吃五谷杂粮,谁不会有个头疼感冒的,到时候还要麻烦人家。因此,云大夫这么一说,唐熙远也就偃旗息鼓。

正准备将盆子放回原地去,正屋门口便传来一个听起来蔫不拉几却刻薄的声音,唐曦颜扭过头去,才看见一个穿了一身军绿色棉布衣服,脚上套着大头布鞋,脸很消瘦,看起来性子软弱眼睛里却透着一股子刻薄样的男人。

蒋玉兰身上背着一个花布拼凑起来的包裹,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些什么,脚步很是轻快的走了下来,不用问,云露露就知道她这是要回娘家了,只是那包裹里的东西,是不是父亲捎回来的零食就说不好了。

唐月清领着云大夫和云露露走进屋的时候,就看见唐曦雨怔怔的坐在炕上,眼睛里有着古怪的光芒,似乎夹杂着愤怒、不解、委屈、仇恨以及其他种种,说不出的诡异。

“哎呀婶子,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小孩子淘气是正常的,你可不要将嫂子扯进去……”唐月清一听蒋玉兰将唐曦颜的妈妈扯了进去,顿时有些尴尬,劝说也不是,顺着也不是,都是说不得的。

“不许你骂我妈妈,不许!”五岁的孩子执拗的挣开对方的手,红肿着耳朵扑上前去,狠狠的咬住了蒋玉兰的大腿,她只听了前半句,至于蒋玉兰的娘家人是不是别人,该不该霸占爸爸给她的东西,她已经忘记了争辩。

“你是谁?”那边传来极不友好的声音,暗沉而暴虐,但是这个声音,她似乎有些熟悉,好像……好像是她的未婚夫洛飏,但如此暴躁的洛飏,却叫她有些过于陌生。

“四爷爷,快开门,开开门!”

“四爷爷……开门啊……”

……她把自己的身子拼命所在大门底下,紧紧的贴着门板,有所依靠的感觉真好,她最害怕在漆黑的夜里,把自己的背后放空。

不多时,唐汉新披着雨衣前来开门,大看门一看,一个人影都没有,顿时纳闷。

“四爷爷,我们家的房子要被泡塌了,你帮帮我……帮帮我挖壕沟……”听见大门打开的声音,唐曦颜缩在角落里喃喃说道。

四爷爷赶紧把手电筒的光投向角落里,却见唐曦颜浑身湿透的蜷缩着,仿佛落汤鸡一般,顿时吓了一跳,赶紧把唐曦颜抱了进去,放在屋里才道:“曦颜,你咋回事,大半晚上的怎么在门口?!”

这可真是吓死他了,下这么大的雨,蒋玉兰一家子咋回事,竟然叫这孩子四处跑?

“我们家的房子要泡塌了,我奶奶和二叔都不管……四爷爷,我求求你,帮帮我……”唐曦颜只记得这一件事情,房子现在就是她的命根子,有了合适的房子,母亲就不会再害怕,不会受到欺负,也就不会随意把气撒在她和妹妹的身上……有了房子,一切美满的设想,才都有可能……她不能没了房子!

四爷爷唐汉新这才回过神来,是呀,这么大的雨,那房子就是在水坑里呀,要是一直到天亮都没疏通,还不给泡散架了?

“你爷爷呢?”唐汉新不明白,唐汉生这个时候为啥不去看看。

“不在家……我奶奶和二叔都不去。”唐曦颜坐在椅子里,浑身冷的厉害,嘴唇都是惨白的,也不知是被雨淋的还是被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