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下午几个小时,白没整也是闲不下来的。

“不疼。”唐曦颜咬着牙安慰白梅珍。

白梅珍也顾不上别的了,一把拽住了蒋玉兰,将蒋玉兰拖下地去。她平时就是性子弱了些,但人是个年轻的,总比蒋玉兰力气多一些。

那边园子里的,都是老太爷一辈的人物,就是唐汉生也要恭恭敬敬的,现在都进到里面来,还没看见怎么回事,就听见唐汉生骂唐熙远的那一句,顿时又面面相觑起来,为了一个女人打娃娃?这是怎么回事?

唐曦颜循循善诱,前世的时候,爸爸十几年都为三个狼心狗肺的叔叔做嫁衣了,根本就顾不上她和白梅珍,这一辈子,她一定要把属于自己的爸爸抢回来,于是,又在白梅珍耳边道:“妈,奶奶好吃懒做,明显一家人就是把你当成苦力,咱们不能再和奶奶一家一起住了,在这样下去,不到三十岁,你就要和奶奶看起来一样老……”

白梅珍进了这个家之后,就一直被蒋玉兰和三个小叔子压着欺负,从来没有翻身过,唐曦颜和唐曦雨两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自然也是被欺负的。

但是无论如何,白梅珍都还是被这些有的没的吓怕了,晚上一旦有风吹草动,白梅珍便会猛然坐直身子,不敢但又不甘心的将窗帘掀开一个缝隙,看着外面鬼影一般摇曳的树木,吓得脸色惨白。

云露露当然不知道唐曦颜心中的千千结,死命的拉住了野草。

就在唐曦雨和洛飏将要结婚的前三个月,她的童年好友兼闺蜜云露露刚好从美国回来,说是来赴她的婚礼,要做她的伴娘,这叫唐曦颜高兴了好久。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个时候进来的,应该就是三爷家的小姑姑,唐月清。前世自己被蒋玉兰丢进水缸的时候,正是她将自己捞了出来的。现在她来了,蒋玉兰应该不好动手打人。

老人说着,将手指指向远处的砖红色大山,唐曦颜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见了半山腰那一对天然形成的石头人,也就是传说中的石佛爷,自己小的时候,经常去带线的地方,算卦的说,自己和那两个石头人有缘,带了那里的线,就会保佑自己平平安安……

蓦地从梦中惊醒,唐曦颜猛地坐起身子,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只感觉自己似乎是做了一场噩梦,却已然记不起梦里的任何情景。而隔壁传来的靡靡之音叫她莫名有些心慌,她的生活中,何曾听过这样的声音?

白梅珍的眼神很复杂,去端了半碗水过来,心里感觉古古怪怪的。这孩子前天还是温温顺顺的,而且向来都不敢顶撞人,这两天竟然变化这么大,难不成是蒋玉兰把曦雨丢进缸里的那件事情刺激了她?

白梅珍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吓得缩在角落的唐曦雨,眼神又变得坚定了起来。

是呀,要不是曦颜机灵打破了缸,那娃就要被活活淹死了,蒋玉兰可没有什么杀人偿命的觉悟。

云大夫在老太爷那里,每日扎针也要三个小时的时间,到现在还没走,因此很快就过来了。

“云大夫,你赶紧给老二看看,那小崽子就像狗一样,你看看把老二咬的!”蒋玉兰把云大夫拽了进去。

云大夫本来想说点什么,但是一件唐熙远的血确实流的到处都是,便将药箱子放在炕墙山,拉过唐熙远的胳膊,道:“我看看。”

唐熙远被云大夫挡着,人和伤口都不在唐曦颜的视线中,不过她却惊讶的看见蒋玉兰竟然在抹眼泪。

原来是个还有母爱的……可惜,就是不知道将心比心,蒋玉兰对她和唐曦雨可没那么好。

“毛细血管破了,还好没咬断,我给看看吧。可是今儿没带白药,止血恐怕不容易……”云大夫说着,开始清洗伤口,可是血一直止不住,唐熙远的脸色也有点不好看。

唐曦颜现在的心理就有些纠结了,到底要不要管?不管的话,唐熙远的身体恐怕要撑不住,就算是去云大夫家里拿药,起码也是来回一个多小时,她不待见唐熙远,但是也没想着伤人太严重,骨子里唐曦颜是个善良的。可管的话,自己可不就像蒋玉兰说的,成精了了么,要不然怎么知道那些?

就在唐曦颜纠结之间,云大夫说道:“汉生,你去我家拿白药吧,这血止不住!”

唐汉生走了,唐熙远的脸一下子白了,血止不住,那岂不是要流死他?要是再流一个小时,自己的身体恐怕要废了!

蒋玉兰直接哭了出来,“你这娃怎么这么苦命,说个媳妇还要受这些挫折……那小蹄子欺负你妈就欺负了,你招惹她做什么,看看这遭罪的,可怎么办呀!”

“……”蒋玉兰心里的那一套道理,早就是讲不通的,人家已经自成一体,无懈可击了。唐曦颜已经无语了,思来想去,还是对云大夫说:“云爷爷,头烧成灰是可以止血的,多烧点就行。”

她说的其实是把头点碳化,那样会产生一种可以修复血管的东西,也能很快止血。俗话说得好,久病成医,前世的她断断续续病了十几年,虽说都是拜蒋玉兰所赐,但是基本的医学常识和偏方她还是知道一些。

前世,她的鼻子里的毛细血管破裂,还是蒋玉兰追着打她的时候,碰到了桌子角撞破的呢!后来那处血管时不时的破裂,有个医生就告诉她,一个人的时候可以烧头急救。

可是这话现在说出来,却是叫人震惊的。一个五岁的孩子,竟然懂这些?

云大夫的眼睛这一次真的直了,不可思议的看了唐曦颜好久之后,才回过神来,对蒋玉兰道:“嫂子,剪一些你的头吧。”

“那崽子说的话你也信!”蒋玉兰可不相信唐曦颜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不说他们之间本就水火不容,就是唐曦颜那个年龄,也是不能叫人相信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云大夫才震惊。他虽然没试过头碳化止血,但是唐曦颜这么一说,他也是懂些西医医理的,感觉可行这才问蒋玉兰要头。

“嫂子,虽然我不知道这娃哪里听来的偏方,但是确实有用,还是试试吧,要不老二这血还要淌一个多小时……”云大夫劝说道。

蒋玉兰不信唐曦颜,但不能不信云大夫,又见不得老二受罪,因此心思极为复杂的找剪刀去了,云大夫却停下手上的活动,异常奇怪的看着唐曦颜,仿佛唐曦颜脸上长了花儿似的。

唐曦颜没做贼,又不心虚,也就任由他看着。云大夫看不出所以然来,这才把目光收了回去。

蒋玉兰狠下心来,剪了一大截辫子,都给了云大夫。

云大夫把头放在盘子里,拿洋火烧了,弄得整个屋里都是恶心的焦毛味儿,把有些硬的灰捻了捻,云大夫全部撒到了唐熙远的胳膊上,然后正常包扎好。

“伤疤是一定会留下的,就算是用了白药也是一样……”只是头灰的话,可能疤痕更难看,这是云大夫猜的,毕竟他没见过头灰处理的伤口。

唐曦颜抽了抽嘴角,表示也不知道后果,她以前每次都只是用餐巾纸蘸着往鼻子里放一点,有没有疤痕谁知道?

蒋玉兰狠狠的瞪了唐曦颜一眼,唐曦颜却不在意,瞪什么瞪?你儿子像狗一样扑向了我,被咬了也是活该……不就是一个疤么,男人有疤那叫有味道,不过你儿子就难说……

唐曦颜有些恶作剧的想着。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唐熙远胳膊上一直往外渗的血竟然真的慢慢止住了,云大夫又不由自主的看向唐曦颜,蒋玉兰又尖叫了起来:“我就说这崽子成精了吧,你们还不信!”

不是成精了怎么知道这么多?蒋玉兰这次可真不是故意的,这完全出了她的认知,五岁的娃,懂个屁呀!何况现在说话头头是道的,这庄子上哪里有说话这么利索的,何况还是个娃!

“我就是成精了,以后少惹我们娘儿三!”辩解没什么用,随便他们怎么认为吧。唐曦颜直接撂下了话。

说起来都有些难以置信,那个年代的农村,最怕的还不是牛鬼蛇神?家家每年作法事的事情也是常有的,而且有的家里,是供着所谓的“神”呀什么的,听说有的比较难缠,于是大家都不敢招惹那家人。

唐曦颜前世的好友陆子瑾家,据说就是供着那样一尊“神”的,以至于唐曦颜外公无时无刻不在告诫她不要招惹陆子瑾。

不过像她这种蒋玉兰口中成了精的,最多也就是被人避着点,胆子大的会请阴阳师做法事镇压,只不过那玩意儿真的会对自己有影响么?唐曦颜也是好奇的,自己现在这样,可是像极了农村人说的鬼附身。

就是不知道蒋玉兰会不会请那个学了阴阳的堂叔来治治她……

唐曦颜的思维有些信马由缰,不过这庄子上的落后程度也可见一斑,前世二十岁的时候,她和一起上学的同学说起这些事,那些同学都是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

蒋玉兰其实心里也满是狐疑,对于那些牛鬼蛇神,她可是深信不疑,这崽子真的是鬼附身了吗?难不成真的要去找个人给算上一卦,再请个阴阳来收拾收拾这院子……还有自己这块地,本来就不太干净,旁边那可是个坟地……

唐曦颜不知道,天不怕地不怕的蒋玉兰,这次还真的有点担惊受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