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饴小姐,又见面了。”他不忘以绅士的姿态向甘如饴鞠躬。“顺便说一句,沐风少爷是在下的主人,他跟如饴小姐一样,也在服装设计专业读书,现在已经是大三的学生了哦。”

他回学校上课的第一天,陆陆续续收到很多慰问信和祝福卡,大都是女孩子托他们班的同学转交的。那些粉红色的信封、散着淡淡香水味的卡片和信笺,几乎装满了他的书包。当看见他看着那一书包拿回来信件有点不知所措的样子,她暗自皱了皱眉头,漏嘴说了句“扔掉吧,看得我心里难受”。他爽快地答应了一声,抱起那堆信件径直扔进了门口的垃圾箱,步伐居然还轻快得让人有点愉悦的错觉。

汤漱玉手里把着汤狼雪臣的拉杆箱,抬头看着他的脸,露出一点撒娇的表情。

然而,她却说不出这番话来。刚才那声咆哮仿佛已经泄去了她身体里的所有力气,一股难以形容的酸涩迅填满了她的胸口,涌上她的鼻梁。她忍不住蹲在地上,像个被爸爸妈妈冤枉了的孩子一样抱住膝盖,用力咬住牙,艰难地啜泣……

“如饴小姐,雪臣不需要休养,雪臣只想早日回到如饴小姐的身边。”汤狼雪臣诚恳道。

明明早已经下定决心要忘记那份对他的爱意,要给自己一个机会去爱上正确的人,可是不知道天意如此还是自己意志太不坚定,一记刀痕、一张病榻却反而让爱刻得更深……还有那个看似情不自禁,实际上应该无关情欲的拥吻,居然让她傻傻地害怕了那么久、傻傻地回味了那么久、又傻傻地逃避了那么久……

众人脸上暧昧的笑意没有散去,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姿态。

下课铃声响起,有点年头的阶梯教室内,折叠座椅出的声音迭起。

跑出病房门口的时候她一个踉跄,几乎摔倒,幸亏被人及时扶住。

右手拿着毛巾,即便将他脊背上唯美的曲线全都触摸了个遍,但起码是隔着两层厚厚的毛巾的,不至于有太强烈的肌肤之亲的尴尬;可是当留空的左手不得不扶住他的身体来配合擦拭的动作而触碰到他光洁的肌肤的时候,那股可恨又奇妙的痒痒麻麻的感觉就会顺着她的指尖爬满她的手腕,让她像摸着烫手的东西一样不得不很快就松开手来……

她太过于专注技术性问题,以至于等她拿着拧干的热毛巾来到他床边,顺理成章地说了句“脱衣服吧”的时候,才猛然感到气氛貌似有点儿不对。

“他已经否认了哦,所以我觉得我还是有机会的!”

不管身边有谁在陪伴,不管得到怎么样的安慰,她一直觉得自己孤单无援地在绝望的汪洋中挣扎沉浮,仿佛不知道过了多少岁月;直到从手术室里出来的医生告诉她他已经没有生命危险的一刻,她才感觉到自己忽然被从泽国中打捞起,世界又开始真实而清晰起来。医生说,他腹部的刀伤虽然很深,但是所幸没有伤到要害;休克是失血过多造成的,在经过手术成功止血并且及时输血之后,血压和心率都已经恢复正常。

“别走。”

也许是新修建好不久,地方又离市中心比较远的缘故,今天的游客并不多,甘如饴百无聊赖地踱步在柳荫遮蔽的石板小路上,也颇感惬意。

“嗯……说‘爱上另一个人’有点太绝对了。”李香香补充道,“那种男主一下子就将女主从失败的爱情中拯救出来,和女主爱得死去活来的情节,太不真实了。在成功的小说里,通常都是女主遇到真命天子之后,原本封闭的内心被渐渐打开,不再一门心思扑在错误的那个对象上,然后才跟真命天子展出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的。”

她知道他是无辜的。他只是兢兢业业地完成着自己的职责和使命,他不应该被她的情绪所殃及,承受她的冷言冷语,承受她的疏离。但是她也庆幸自己终于能够狠下心来对他决绝了一回,要求他保持跟她的距离,好让她能够将内心那种不应该存在的感情忘却。

就像是灰姑娘骤然看见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十二点一般,她也在这个突状况中清醒了一些,猛然抽回了手掌。

“唉,真是可惜啊,能够让小雪雪露出如此紧张严肃的表情的,永远只有如饴小姐,真是令在下嫉妒啊。不过,在下是爱你的,在下随时乐意无条件为你排忧解难。”

然而,当她抬头偷偷看他,看见的只是他的一脸认真和淡漠,对于他来说,这个举动只是在认真完成自己的任务,避免自己的失职而已吧?毕竟她刚才“差点失踪”了,他牵着她的手,只是因为害怕事件重演,并不是情侣之间的那种亲近的身体接触。她并没有忘记,他是理解不了每个女孩子所憧憬的那种感情的。

回公寓的路上,甘如饴的脚步很慢,她一直心不在焉。

“我……我记得的故事没几个。”她笑了笑,虽然不忍心拒绝,但是她说的是事实。

“浅浅,身为如饴小姐的狗,应该学会在被需要的时候陪伴,在不被需要的时候安静等待,怎么能够妄想时时刻刻都缠着如饴小姐?”

汤狼雪臣敏捷地侧身让过的同时,扼住他伸出的手臂向反关节方向拧去。那壮汉反应也不慢,不等手臂被拧死已经用蛮力撞开汤狼雪臣的身体。可他没想到汤狼雪臣刚才那招只是幌子,这时候趁他露出漏洞,双手箍住他的太阳穴,膝盖一抬,正中他腹部要害。

“感谢刘教授替雪臣着想。”汤狼雪臣几乎没有考虑,他深深一鞠躬,“但是雪臣还是更愿意留在服装设计专业。”

她忽然间有了一股冲动,一股一旦生成了就定格成了愿望的冲动。

那柄刺向汤狼雪臣的餐刀刚接触到他的衣服就生生改变了方向,在他的衣服上划下了一道常常的口子——它锋利的边缘被另一双手死死握住,迫使从它原来的主人手中扳脱。

甘如饴直到今天才知道,原来这个当年在学校门口被她扇了一耳光的女孩叫做“璐璐”;而当年的事,她只依稀记得是对方先动手的,只不过她无意中让对方受了伤,至于具体的原因和经过她已经想不起来了。

“你们在一起相处了很久了吧?”老板看向身边的甘如饴,“你们之间的默契和他对你面面俱到的了解,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培养出来的。”

天色越暗淡,路灯已经点亮,照亮了路面和周围的萧瑟落寞,却照不彻阴郁的心情。